杨雪萍没有同过去一样,在追求者的面前,扭过头去,转移开目光。 她直视他的眼睛,感觉,这个人送过来的秋波,质量很纯,真挚含量超高,没有杂质,而且数量巨大,源源不绝。 他似乎是在用知觉,感知着我的气质和气场。完全不同于那些德高望重的追求者,不时偷看自己敏感部位,漫不在意的直接,直奔床铺和婚姻的目标。完全忽视了过程和前戏,难道不知我们江南少女,要的是婉约、隽永、要的是心灵交融…… 心灵深处积蓄的能源,用眼光的导火索点燃后,逐渐开始燃烧。 舱室里,出现了两人不时瞟来瞟去的电光,传送秋波的闪电虹,交织在舱室狭隘的空间。 在这人身后的是两个少校和一群尉官,都是二十刚出头。看样子是前两个上校的部下,铺床,划拉铺位,全干,把下铺让前三位尽选。 原来这几位,正是奉命南下到南方抗日军工作的陈文斌、张朝乾、吴焜、张飞翔、张于秀一行。 张朝乾、陈文斌等,在襄阳真武观,找到了在这里“治伤”的吴焜后,在女兵船之后约两日的路程,到了武汉。 这队人马要来武汉,军部得到通知,早派人在汉江码头派人等候,送上船票,让他们直下九江。 “首长们好。”杨雪萍这才记起军规,放下矜持,带着女兵们给首长们敬礼。 “哦”军官们早就注意到这些美女女兵们,寒喧中知道她们也是调到南方抗日军去的北方抗日军。 于是,有人倍感亲热。 于是,有人感叹:革命力量壮大了哇,美女们也参加革命了。 于是,某个别有用心的人,暗暗确认,她不正是那天给我画坐禅像的姑娘吗? 杨雪萍却在不经意间,掌握了情况:那人叫吴焜,红军师长,抗大毕业的学生,战功很大!关键是只有27岁,还没满,只比自己大5岁,嗯,算5岁吧。他是总部任命的南方抗日军三支队六团的团长。 最先那位老军官叫陈文斌,曾经是吴师长当团长时的政委。 国字铁板脸也是来自湘鄂军的师长,叫张朝乾。是总部任命的南方抗日军一支队一团的团长。 后面紧跟着那两位少校,是他的老部下,营长张飞翔、张于秀。 放好行李,那位铁板脸上校开嚷:“老陈、老吴,你们不是说船上可以洗澡吗?坐了这么久的木船,身上脏得很了,走,洗个痛快。” 老军官犹豫:“张团长,这会就去?不歇会?” 吴焜已经放妥行李,准备再次登岸“张同学大哥,船上锅炉还未点火,那有热水?你就等会吧,要等轮船行驶一会后,给锅炉降温后,才有热水,那时你洗脱一层皮也没人管。” 铁板脸团长失望之余,百无聊赖的倚栏打望,见吴焜在整理门面,顿时来了精神,嚷叫:“呃,呃,你要去哪啊?” 吴焜拱手在胸:“回禀将军,在下要下船——溜一趟儿。” 铁板脸秒笑嘻嘻道:“正好我也要出去,你要去哪?看看咱们顺路不?” “我有要事,我问过了,这船要下午四点才开,这会还不到中午,我要上岸去找个人。” 张朝乾大喜过望,亲热的揽住他的肩膀“你莫不是想偷偷上岸买好东西吃?找人?扯靶子的吧?我的招子最亮,我帮你去找。”说着,还得意的眉挑众人。 他刚说完,其它人“我也去!我这辈子还没在这样的大码头逛过。” “汉阳大码头,嘿嘿好玩,我也去。” “去,都去。” 闹哄哄。 陈文斌舒服的在床上伸懒腰,“好,让你们这些土红薯,去大码头见个世面,我看家,睡个好觉,钱财带在身上哈,我不负责的。” 女兵姑娘们,在武汉军部留守处曾被告诫,不要在复杂的码头上闲逛。半年多刘村受训,寂寞无聊,如今有这些如狼似虎的首长同行,爱逛街的心性瞬间爆涌。 张掌珠满含希望的目光投向杨雪萍:“班长呃——” 躺在床的老军官手掌连连朝外挥:“去嘛,都去,不是外人,都是同志,你们是那些铺位,给我指一下,我看着。” 铁板脸变成淡淡的木板脸:“跟着我们,可别走远,这汉口码头大了去,走掉了可不好找。” 吴焜打头,到了码头,走了一回,没见当年那补碗匠老汉,向一个摆水果摊的人打听。 “补碗老头死了几年了,现在是他的儿子在摆摊,码头上的管事,撵他到那个角落里去了。” 吴焜被指引到一个角落,一个用码头捡来的包装木板,搭造的开放式小屋前。 从补碗人的外貌,吴焜确定此人是那老汉的儿子,活脱脱的样,只是头上还没有白头发。 四十来岁的补碗匠见来了一群军官、女兵,嚇得语无伦次:“老总,长官,……” 他很清楚,这些人绝不是自己的顾客,只会找喳,不会拿破碗来让我补,不是生意! “你的爸爸原来在这里补锅?还有一个孙女。” “嗯哪,他在大前年走了,我在这里接手,老总,长官,我没钱,这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 “十年前,曾有两个川军的军官,托付给你爸爸一宗事,请他帮忙找失散的表哥和妹妹。” “长官,您是?” “我就是当年那个委托的人。” “哎呀呀,你看,终于找来了!终于找来了!我就放心了。长官,找到了!找到了!你表哥回四川去了,还结了婚,给你留了个字条。在家里,哎呀,你等等,我家隔这里不远,你帮我看着摊子,我回家去给你取纸条子来。” 那汉子不等吴焜回答,飞奔着跑了。 张朝乾问“就是这个补碗匠?”看样子他对吴焜找人的事很清楚。 吴焜此时满怀希望,心中高兴:“是。” 熟知内情的张于秀此时把吴焜找人的缘由,用纪实报告文的体裁,向美女战友们讲述,大剂量使用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添加了许多离奇惊险的调味佐料。 听得美女战友们惊叹连连,听得多愁善感的葛小敏、张掌珠泪含含。 心潮翻滚的杨雪萍,睁大两只凤眼,注意看,注意听,全身的知觉器官如雷达,马力全开。 却见吴焜到那个水果摊旁的石条凳上坐下,不断用手抚摸身边的石头。 其它人在说笑,杨雪萍却注意到此人面容伤感,眼中有莹莹泪光,装着随意的走了过去“首长,你怎么……” “十年前,我随洪老总来武汉,在码头找我的叶子妹妹,陪我坐在这块石头上的是胡洪疆……” “这位同志现在在哪里?” “他……”吴焜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姑娘,眼神逐渐上移,移到蓝天,移向苍穹,声低沉“他,他到天上去了。四川红军第一路起义失败,他被**出卖,牺牲了。” 这本来是一个革命者一般都会具有的革命经历。 可葛小敏一句不经意的追问:“**呢?”让“一般”变成了“离奇”。 “我们砍了**全家!烧了他家的房!” 冷森森的话语,让张朝乾等人心中释然,却让王秀陌等几个姑娘,吓得全身一颤。 因为对吴焜关注,已经有一点代入感的杨雪萍,为他老战友的牺牲,产生的那种揪然,随着他的这句话,心中“砰”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芳心深处,涌出一阵热乎乎的共鸣,不由得,再次认真、仔细的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