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凭什么你管后勤,我们就要去送死?” “他娘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 人性就是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去前线当炮灰,自然不会有人有意见,可其他人听闻高文采所部不用去送死,顿时就不愿意了,蜂拥上去来声讨。 高文采就是为了激起这些人的不满,刻意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道:“这是贝勒爷的命令,你们若是不服,就去找贝勒爷说理去啊!” 瞧着他这副模样,立刻就有人吼道:“老子不干了......” 咻! 这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被一道凄厉的尖啸声打断。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此人正手捂着脖子,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你们这些汉狗,吵什么吵?”负责维持秩序的建奴将领手持弯弓,一脸冷笑地看着众人。 在此人身后,更有近百手持利刃,身穿甲胄的普通建奴虎视眈眈。 血淋淋的场面在前,这些早就没了胆气,甘当奴隶的人怎可能有勇气反抗,全都低下了头颅。 “你们这些汉狗,还不快滚回去?” 随着建奴将领一声厉喝,原本吵嚷着讨要说话的汉八旗士兵,极为迅速地退回了原处,老老实实等待交接粮食。 —— 松山堡,战鼓重新响起,何可纲被打下城墙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急于洗刷耻辱,依旧带伤冲锋。 听着耳畔不断传来的战鼓声、火炮声、厮杀声,朱由校抬头看了眼逐渐西沉的太阳,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道:“今日能攻下此城吗?最迟明天中午,代善的援军就会赶到,到时候可就成了一锅夹生饭了。” 王之臣对于今日能否攻下松山堡也没有多少信心,但还是语气强硬说道:“陛下放心,就算是成了夹生饭,臣也要带领辽东军士将其硬吃进肚子里。” “朕担心到时候不能顺利放走阿济格,又或者是露出了破绽,导致之前的所有布置都失败啊!”朱由校叹道。 王之臣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才应道:“代善暴戾无仁、多谋无断,因此才会和汗位失之交臂,臣以为他明天中午必定赶不到,他定然会等主力回到锦州后,才会渡过小凌河前来支援。” 朱由校道:“如果按你的说法,那咱们就能有多一天的时间攻城。” “多一天时间,臣必然能攻破松山堡城防。”王之臣道。 朱由校远眺松山堡城头,只见何可纲又重新登上了城墙,正竭力抵挡建奴的反扑,而山海关总兵朱梅也在城下做着攻城准备。 咚咚咚...... 战鼓擂动,这一波攻城,明军也不再留手,无数士兵抱起沙袋就向着松山堡冲去。 箭矢犹如雨点般落下,这些没什么防护的明军顿时就倒下了百人之多。 朱梅大喝道:“兄弟们不要怕,前方的人倒下后,后面的人就捡起沙袋继续冲。何将军已经冲上了城头,陛下也在后方看着咱们。兄弟们,不要给辽东儿郎丢脸啊!” “杀!” “杀光建奴!” “大明万胜!” ...... 占据着十倍于敌的优势,明军士气如虹,不停踩着袍泽的尸体前进。 城头上,多尔衮冷眼瞧着再次登城的何可纲骂道:“你这汉狗,也真是命大,从这么高的城墙上坠下没有身亡,居然没有感到害怕,居然还敢冲上来送死!” “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何可纲轻蔑一笑,仗着自己身穿重甲,大步向前冲去。 建奴见此也不害怕,互相配合着躲过横扫而来的长刀,专盯何可纲的下三路攻击。 吸取了前次的教训,何可纲往后退了一步,在城墙边上顿了顿,等待士兵将侧翼保护好后,才继续向着多尔衮冲去。 多尔衮这次没有向前迎战了,相比于从攻城车登上城墙的明军,那些不断抱着沙袋赶来之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阿济格也看穿了这点,低声说道:“我领兵出城冲一波吧,否则明军不断搬运沙袋,不等明天天明,就可以跳上城墙了。” 多尔衮抬首向着城外看去,只见明军如同蚂蚁搬家似的,不断搬运沙袋赶来,就说话的这点时间,城墙下都好几处有一尺高了。 “局势确实紧急,可现在不是出城的时候。” “为何?现在不出,更待何时?我正好可以将明军的攻城车一同捣毁。”阿济格道。 多尔衮指着两里外的明军精骑说道:“看到没有?人家正等着呢!足足近三万骑兵,只要咱们冲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那怎么办?就眼看着明军将城墙填平吗?”阿济格道。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仔细思虑了好一会,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时半刻还不会失守,等晚上再说吧,看明军会不会松懈。” “那就等晚上吧,先保住城墙不失,尽量杀伤明军。”阿济格点了点头,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城下就有一个明军倒下。 朱由校举着千里镜,在船上看得是一阵心忧。 建奴自造反以后,愈战愈勇,势力不断强大,确实有几分道理。 几乎每一支箭矢落下,就要倒下一个负责搬运沙袋的明军。 残阳如血,时间来到傍晚,朱梅所部至少倒下了两千余人。 “难怪你一直不主张和建奴野战,咱们现在有十倍于敌的优势,都打得如此艰难。”朱由校叹道。 王之臣闻言一阵默然,良久之后才跟着叹道:“也不是咱们士兵的战斗力不行,而是整个大明都军备废弛。粮不济、饷不齐,卫所之兵都成了将领的亲兵,军中吃空额更是成了常事,这如何能打赢在冰雪荒原里挣扎求生的建奴?” 朱由校道:“朕在清理东林党和阉党后,第一时间就在着手处理此事。从开年至今,各地兵备道和巡查御史共查处了三千余名百户以上吃空额和兵血的将领,也知道止住了这股势头没有。” 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很多政策的出发点非常好,可奈何下面的人并一定会严格执行,官官相护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