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京城大街小巷都布置着红灯笼，红彤彤的横幅和祥云图案，充满了浓浓的喜庆气息。　　 路边的摊贩们都摆出了自己最好的货物，少不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美食的香气四溢，吸引着来往的行人。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时响起，漫天绚丽的火花在夜空中绽放。　　 “国泰民安啊！”　　 袁崇焕站在大明门外，回首望着繁华的京城，心中满是得意，回忆起了当年殿试高中后骑马游街的场景。　　 当时的状元庄际昌还在翰林院中修国史，榜眼孔贞运也在詹事府熬着资历，探花陈子壮更是因反对魏忠贤而被削籍为民了。　　 细细想来，当时科名不显的自己，居然成了那一科官位最高的人了。　　 ——　　 乾清宫中，卢九德喘着粗气，微微弯着腰，单手撑着雕龙画凤的柱子，摇头说道：“皇爷，奴婢已经差人问过了，只有他孤身一人回京。”　　 “嗯？”　　 朱由校眉头微蹙，冷声问道：“那他怎么有脸回来见朕？让他进来吧。”　　 “奴婢遵命！”　　 卢九德顾不得休息，迈着小步，急忙走了出去。　　 不多时，袁崇焕就走了进来。　　 他满面都是风霜，头发也稍显凌乱，就连衣服上也有泥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崇焕匍匐在地，神色极为恭敬。　　 朱由校端坐于龙椅上，低声道：“起来吧。你孤身而返，想来是李倧不愿借粮吧？”　　 袁崇焕行了一跪三叩大礼后，才迅速起身说道：“陛下明鉴，朝鲜国主只愿意借一千石粮食......”　　 不待他说完，朱由校就挥手打断道：“一千石？他也好意思说出口？看来朝鲜国是真想与大明为敌了。”　　 瞄了一眼面带怒气的皇帝，袁崇焕感觉心中直发寒，在犹豫片刻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朝鲜国主应该没有与大明为敌的意思。”　　 “他只给一千石粮食，不就是把朕当成了叫花子吗？难道是你收了李倧的好处，所以才帮他说话？”朱由校目光微冷，蕴含起淡淡的杀意。　　 纵然穿着厚实的棉衣，袁崇焕却仍旧感觉浑身发冷。　　 他不敢怠慢，连忙说道：“陛下明鉴，臣一心向着大明，怎可能收取外藩的好处？主要是朝鲜国内的政局混乱不堪，并且今年也遭了灾，所以朝鲜国的户部也没什么余粮。”　　 朱由校眉头微蹙，想起了李倧好像也是靠宫变上位，上任国王同样靠着宫变上位。　　 朝鲜政局的确混乱不堪，李倧说没有粮食，也有几分可能是实话。　　 “罢了，没有粮食就算了。今天乃是正旦，你先回去休息吧！”朱由校的语气不由得有点意兴阑珊。　　 各地的藩王已陆陆续续回信，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除了周王朱恭枵愿意相助十万石粮食外，最富有的秦王，楚王，蜀王，福王全都只舍得拿出几千石粮食。　　 更有一些藩王，居然还向皇帝哭起了穷，让朝廷补发历年所欠的俸禄。　　 都是一群肥猪！　　 朱由校咬牙暗想道：等缓过这阵子，再慢慢收拾这群废物。　　 袁崇焕听见皇帝的指令后，却并没有行礼退出，反而拱手道：“陛下，朝鲜国内，虽说国王没有粮食，但他们士绅却跟大明一样，都极其富有。”　　 听见此言，朱由校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李倧也有意对士绅下手？”　　 “他可没有陛下的雄才武略，怎敢对士绅加征税收？”袁崇焕摇头说道：“臣在朝鲜已经问过了，以郑氏为首的各大家族，都愿意向我大明卖粮。”　　 “卖粮？你不是说他们自己都不够吃吗？”朱由校疑惑道。　　 袁崇焕解释道：“那只是百姓不够吃，这些大族怎么可能饿肚子？”　　 “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朱由校轻摇着头。　　 自古只有千年的世家，而没有千年的王朝，这些大族才不会把王朝的兴衰放在心上。　　 对于他们来说，只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国家兴亡，百姓死活，怎会放在心上？　　 “陛下所言极是，这些大族不可靠。”　　 袁崇焕一直以为是因为东南士绅搞事，所以才没能顺利复职辽东巡抚，心中早就把这些人给恨死了。　　 朱由校问道：“他们要价几何？能卖多少粮食给大明？需要多长时间能运到京城？”　　 “每石一两白银，臣自作主张，已让他们先运了十万石粮食到天津卫港口，只要银子送到，粮食就能立刻下船。”袁崇焕答道。　　 这个价格倒是不贵，没有坐地起价。　　 东南现在的粮价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再加上运费，反而不如从朝鲜购粮便宜。　　 “你这事办得很好！明天一早就去找户部尚书庄钦邻吧，从太仓库中支取十万两白银。”　　 说着的同时，朱由校已经写好了一份手札。　　 明朝的一石是一百五十斤，相当于后世一百八十斤。　　 普通百姓，每天一斤粮食就足够活命了。　　 京城现在共有一百一十余万人，三个月的口粮差不多需要六十六万石。　　 藩王总共捐献了十五万石，官员勋贵捐献了五万石，袁崇焕又买来了十万石，也就是说还有三十六万石的缺口。　　 想到此处，朱由校当即问道：“你估计朝鲜大族还能卖多少粮食？”　　 袁崇焕垂手而立，脑海中浮现出朝鲜普通百姓的模样。　　 大部分人的生活，连辽东遭了兵灾的百姓都不如，几乎都到了撅草根、吃树皮的地步，他们可能只会比陕西遭了旱灾那些大明百姓好点。　　 “陛下，朝鲜大族手中肯定有粮，但百姓已在饿死的边缘。臣离开朝鲜之时，其国王也正在让大族赈济百姓。若是我大明把大族手中的粮食都买空了，恐怕朝鲜明年必定生乱。”袁崇焕忧心忡忡道。　　 “那和朕有什么关系？”朱由校冷冷一笑。　　 袁崇焕解释道：“若是朝鲜生乱，很有可能被鞑子趁虚而入啊！”　　 “胡说八道！”　　 朱由校猛然一拍桌案，大喝道：“别以为朕不知道朝鲜的地形，不知道朝鲜国内主张向鞑子投降的是哪些人！”　　 朝鲜全境以高原和山地为主，仅西南部有少量平原。　　 朝鲜国内主张投降鞑子的大族，几乎都来自于北方。　　 因为这里紧邻鸭绿江，若是发生大战，这些家族很可能因为兵灾而消亡，所以才在朝鲜国中嚷嚷着投降。　　 而南方的大族，因为物产丰富，需要通商贸易，几乎都是倾向于大明。　　 就算朝鲜百姓要饿死了，真的敢造反，也一定是在北方开始，正好可以将那些力主投降鞑子的大族给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