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实在很难想象,二十世纪能容纳数百万大军纵横驰骋的东北战场,现在却连十多万人都施展不开。 最开始,袁崇焕这样说,朱由校还以为是他怯战,只想以稳妥的方式作战。 后来,王之臣也发奏疏说,大明在辽东无速胜之法,只得徐徐图之。 此刻,就连以胆大闻名的悍将都如此说,朱由校心中的天平就愈加趋向于在辽东采取守势了,等待黄台吉主动来攻。 “朕知道了!” 朱由校瞬间心情低落,岔开话题道:“朕听闻你有一个侄子曹变蛟,有勇冠三军之名?” 历史上,此人南征北战,年仅二十八岁就官至总兵。 崇祯十一年,潼关南原会战,他死咬着闯军主力不放,一连二十七昼夜都没有脱去自己的铁甲,将李自成打得全军覆没,妻女尽失,只剩七人七骑逃走。 崇祯十四年,松锦之战,八位总兵中有六位先后而逃,只有曹变蛟和王廷臣两位总兵留了下来,并护卫洪承畴的中军成功撤回了松山城。 当时黄台吉以为明军是强虏之末了,再也没有主动进攻的能力,因此就松懈了下来。 洪承畴和曹变蛟等人瞬间抓住了这个战机,当机立断决定趁夜袭营,偷袭黄台吉的主营。 当晚他尽选军中精壮,入夜后开城直扑鞑子正黄旗大营,杀死率先阻挡的佐领彰古力,试图阻击的正黄旗鞑子无不横尸于明军刀下。 额驸多尔济率亲军前来阻击,随即也被他杀散。 内大臣布延和塔瞻相继率部来战,又被击溃。 巴牙喇作为捍卫黄台吉的最后一道防线,拼死抵挡。 就在快要冲到黄台吉的面前时,曹变蛟终于坚持不住,因力竭而昏厥了过去,跌落马下。 这时,增援的鞑子也陆续赶到了。 明军将领见进攻无望,只好将曹变蛟抬上战马,撤退回营。 “末将之侄儿贱名能入陛下龙耳,真是他的福气。”曹文诏嘴角一咧,满脸都是笑容。 朱由校道:“将他唤过来,朕要亲眼见见大明的少年英雄。” “他寸功未立,实在当不起英雄二字。” 曹文诏脸都要笑烂了,立刻朝门外大喊道:“让曹变蛟赶紧过来。” 屋外的亲兵听见喊声,迅速离开。 不多时,就有一身穿重甲,比曹文诏身材更加高大的少年郎走进屋内。 “末将曹变蛟叩见陛下。” 曹变蛟单膝跪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披甲灰熊,声音也是瓮声瓮气。 “好!好!好!” 朱由校大笑三声,起身离开座椅,快步到曹变蛟身前,顿生爱才之心,笑道:“果然是一副猛将胚子。你今年多大?起来回话。” “谢陛下隆恩!末将今年刚满十八!” 曹变蛟声音低沉,站起的同时,带动身上由精铁打造的甲片,发出一阵悦耳轻响。 朱由校亲切问道:“你现在是何职位?” “回禀陛下,末将是总旗。” “如此猛将,担任总旗也太过屈才了!”朱由校略一思量,继续说道:“你先在锦衣亲军中担任百户,负责保护朕的安全。” 听到要去锦衣卫中任职,曹变蛟还有点不高兴,没有立刻答话。 曹文诏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低声骂道:“你这狗东西,不要不识好歹,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末将......谢陛下......” 曹变蛟依旧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曹文诏还想再踢,朱由校却摆手制止道:“你为何不愿意?” “大丈夫功名只向马上取,若是入了锦衣亲军,今后哪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曹变蛟嗡声道。 你还真是个傻子! 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机会! 一旦入了锦衣卫,时常在皇帝面前露脸,那官位不是蹭蹭蹭往上涨吗? 说不定过几年外放,就有独领一军的机会了。 曹文诏看着傻里傻气的侄儿,脸色铁青,只想给他两拳头。 “好!” 朱由校再次赞叹一声,依旧面带笑容。 兴许是历练不够,曹变蛟现在的情况还真不适合去锦衣卫。 那里面的人,可都是人精。 黄衡若看上去也是一副憨傻的模样,但实则粗中有细,再加上背景深厚,才能迅速在锦衣卫中站稳脚跟。 “你这兔崽子,真的是不识好歹,还不快向陛下谢罪!” 曹文诏恶狠狠盯着侄子,一脚踹向其膝盖后窝。 猝不及防下,曹变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朱由校摆手笑道:“无妨,朕也担心他在锦衣卫中待不习惯。这样吧,君无戏言,朕说了要升百户,你就给他安排一下吧!” “还不快谢陛下!” 曹文诏再次轻踹了侄子一脚。 曹变蛟连忙叩拜道:“末将谢陛下隆恩。” 此时,羊肉也差不多烤好了。 闻着不断飘来的香气,朱由校顿感腹中饥饿难耐。 —— 京城。 自皇帝北巡之后,朝中的大小事务都由内阁做主。 刘若愚虽掌批红之权,但全无魏忠贤当年的威风,对内阁所提诸事,几乎都点头应允。 天色渐暗,首辅黄立极都在收拾桌案,准备回家了,却有一个文吏手拿信封匆匆而来。 “阁老,漕运总督苏茂相急报。” 漕运乃是大明最重要的一条经济命脉,事关整个京城、边军的口粮。 并且漕运总督全称: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兼管河道。 苏茂相送来的急报,定然不是小事,容不得半分怠慢。 黄立极神色镇定,迅速从文吏手中接过信封,在确认火漆完后才将信件撕开。 但刚一翻开信纸,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让孙阁老,徐阁老,李阁老来此议事!” 听到要召集所有阁臣,文吏也是神色一紧,急忙退了出去。 半刻钟之后,徐光启就最先赶了过来,问道:“黄阁老,是何要事,需要召集所有阁臣?” 他的话中之意,是想要提前通气,两人才好保持一致态度。 黄立极摆手道:“等人齐了再说吧!” 徐光启只好按下心中疑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不多时,孙承宗和李标也一同而来。 黄立极吩咐文吏将门关好后,才低声说道:“河道上出事了,自山东东昌府以南,常盈仓被烧毁了七成。” 常盈仓,每隔数百里就沿着运河设一所,相当于运粮中转站。 有时候,下游的粮食不能及时送到,则会由常盈仓先出,待下游粮食运到后,再补足。 黄立极话音刚落,在场三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东昌府以南,就是衮州府。 衮州府再往南走,就是东林党的大本营南直隶。 显然,这是东林党人的反扑。 他们不敢直接造反,就暗中对运河下手。 能在短时间烧毁如此多的仓库,说明参与其中的人定然也不少。 良久之后,李标才出言道:“苏茂相在干什么?他连这点事都管不好吗?” 他上任之后,首要的任务是清查贪腐。 结果最不买账的就是漕运总督苏茂相,不仅不提供历年账册,更是不让廉政部的人进衙门。 这如何能忍? 李标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廉政部人手充足后,第一个就拿苏茂相开刀。 孙承宗叹道:“此事应该和苏茂相无关,咱们还是得赶紧想出解决办法。” “各地秋粮已经启运,京城应该不会缺粮。”徐光启道。 黄立极摇头道:“不然!他们敢对常盈仓动手,也会对秋粮动手。” 孙承宗补充道:“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让京城九边缺粮,然后逼朝廷放弃搜查东林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