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物理？化学？”　　 听到这三个新词，在场官员全都目露疑惑。　　 朱由校只得继续解释道：“《九章算术》一书，你们应该都看过吧？应该能明白它的作用吧？”　　 “当然看过，若是不会算术，如何能行军打仗，供应军需？”　　 “治国理政也需要算术。”　　 ......　　 在场的人能官至如此高位，自然不是白痴，没有说出算术不重要之类的话。　　 朱由校微微点头，赞许道：“诸位爱卿所言甚是，但我大明举子，有多少人懂这些呢？难道只凭借四书五经就能治理好国家吗？”　　 “陛下所言极是，四书五经能修身却不能治国。”黄立极应道。　　 众人见他之前还说半部论语治天下，现在却又改口拍起了龙屁，都为之一愣。　　 朱由校又详细解释了物理和化学的区别，并引入了密度、温度、压强等概念，直到口水都说干了，才让这些人稍微理解。　　 “陛下学究天人，臣自愧不如也！”黄立极由衷赞叹道。　　 孙承宗也是一副重新认识了朱由校的模样，躬身道：“古人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臣今日终于有了切身体会。”　　 “按陛下所说，咱们岂不是生活在一个圆球之上？可为何没有人坠入茫茫混沌之中呢？”有人提出了质疑。　　 朱由校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再次耐心解释道：“此乃万有引力之因。”　　 “万有引力？”　　 在场众人的脸上更疑惑了。　　 孙承宗蹙眉问道：“若是什么东西都有引力，那臣和黄阁老相距如此之近，为什么没有感觉呢？”　　 “对啊？若是万有引力，那鸟为什么能在空中飞行呢？”有人跟着问道。　　 朱由校当然知道原因，可却并不打算解释了，反而说道：“这就是朕要引进西学的原因，万事万物的运行都暗含天道。表面上看着不合理却存在的事物，其中一定蕴藏着咱们没有发现的至理，所以才要格物致知。”　　 在场之人脑海中都在认真思索着之前的问题，丝毫没有察觉出皇帝已经偷换了格物致知的概念。　　 朱由校继续说道：“大地是否为圆，已经有洋人验证过了，只是我大明还没有这样的勇士。”　　 “天下间竟有如此勇士？”孙承宗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到海面上那无穷的波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　　 黄立极说道：“徐阁老曾说过此事，但当时臣并不相信。”　　 “此事应该为真，现在宫中应该还有神宗皇帝命人临摹的《坤舆万国图》。”　　 “老夫也听说过此图，只是未曾一见真颜。”　　 “这《坤舆万国图》好像是洋人利玛窦所献。”　　 ......　　 听着众人的议论，朱由校轻轻一笑，随手将刘若愚唤到身前，吩咐道：“大伴，去把《坤舆万国图》拿过来。”　　 “老奴遵旨！”　　 刘若愚躬身退出了大殿。　　 《坤舆万国图》绘制的时间乃是万历十二年，传到京城的时间是万历二十六年。　　 神宗皇帝得到此图后，非常喜爱，于是命太仆寺少卿李之藻临摹了十二份放在宫中。　　 很多官员其实早就听说过了有此图，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曾一睹真颜。　　 不多时，刘若愚就手捧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走进大殿。　　 “展开给众爱卿瞧瞧吧！”朱由校手捧着茶杯，一脸的不在意。　　 毕竟，他连高清地图都看过无数遍，自然不会对这幅位置不清的地图感兴趣。　　 随着地图的缓缓展开，在场众人的双眼也越睁越大。　　 “整个欧罗巴洲都没有我大明的疆域宽广啊，这其中小国无数，怎有实力远渡重洋来我大明呢？”　　 “本官听闻大不列颠国乃是欧罗巴洲的海上霸主，居然还没有我大明的一个省大！”　　 “这鞑靼之北居然还有一个鬼国？难道里面居住着鬼魂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怎可能有鬼？兴许是那里的人种长得像鬼吧！”　　 “极北之地的极夜国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利未亚洲（非洲）居然遍布黑人国，这难道就是昆仑奴的产地吗？”　　 “等等，在倭国东边，居然还有一块比大明疆域宽广的地盘？”　　 “你们看这里，倭国的北面不远处，居然有一座岛叫银岛，此地遍布白银。若是我大明能得此地开采，岂不是就不会缺钱了吗？”　　 “要开采，必要远渡重洋，哪有那么容易？”　　 “对啊，倭人可不好对付，你们难道忘了朝鲜之战了吗？”　　 “老夫听闻倭国也在施行海禁之策，其水师的实力定然不行，若是我大明能有数百艘战船，又何惧倭国那些不要命的武士？”　　 “好像是这么回事！水战不同于陆战，无非船坚炮利耳！”　　 ......　　 朱由校万万没想到，众人的关注点居然转移到了倭国之北的银岛，可想而知他们是被朝廷缺钱折磨得有多难熬。　　 《坤舆万国图》所标注的银岛，就是后世的日本佐渡岛。　　 这座岛盛产黄金和白银，在一九八九年停止采矿前，总共出产了七十八吨黄金和两千三百吨白银。　　 其产量之巨，令人瞠目，顶峰时期甚至超过了黄金逐渐枯竭的拉美地区，占据了当时世界一半的产量。　　 “陛下，若得此岛，我大明将再无财政之忧。”户部尚书庄钦邻目露贪婪，恨不得立刻就出兵夺下此岛，派人开采。　　 黄立极也跟着说道：“陛下，倭国水师不足为惧，臣听闻福建巡抚熊廷弼招抚大海寇郑芝龙之事已有眉目。”　　 “若有此产银盛地，我大明又何必仰仗东南的税收？”　　 “陛下，请立刻发兵夺下此岛！”　　 一时间，大殿内，除了孙承宗一系的官员外，全都嚷嚷着要出兵夺下银岛。　　 朱由校见此，心中暗叹：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啊！　　 可德川幕府又不是傻子，怎可能将银岛拱手让给大明？　　 “陛下，我大明在辽东的战事未决，实不宜再开一条战线了。”孙承宗脑子里的想法仍是辽事为先。　　 朱由校也是这么认为，建奴就如同达摩克斯之剑似的，悬在大明头上。若是未能彻底消灭鞑子，朝廷哪有财力支持军队去日本搞事？　　 “诸位爱卿的想法是好的，但朕以为一切都得等消灭鞑子后，再考虑银岛的事情。”朱由校说道：“至于环球航行，朕准备让宗室和勋贵出力，等想好了细则后，再同你们商量。”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孟浪了。”黄立极这时也稍微清醒了一些，继续说道：“不过宗室和勋贵之弟恐怕不会放弃安逸的生活，冒着生命危险去茫茫大海上航行。”　　 朱由校摆手道：“现在朕没那么多精力管，只想让百姓吃饱饭，和彻底消灭建奴。”　　 “陛下放心，根据各地传来的反馈，新税法施行得极为顺畅，相信明年朝廷定有财力支持辽东战事。”黄立极又说道。　　 “朕不是让摊丁入亩，不收杂税吗？怎么朝廷的岁入还会增加？”朱由校满面疑惑。　　 以前各种乱七八糟的税赋一大通，不仅朝廷收入逐年减少，就连百姓也苦不堪言。　　 摊丁入亩，不收杂税，就是为了减轻种地百姓的负担，他都已经做好了明年岁入再减一半的准备。　　 黄立极解释道：“从神宗皇帝重定鱼鳞图册，到现在才不过四十多年，地方上的田地就已经被豪强侵占了一半，所以才导致税收逐年减少。现在有陛下的严令，不管田地在何人手中，俱是要按照新税法纳税，在阶梯累进之下，所以才能征收到如此多的税收。”　　 “朕就担心他们在秋收的时候武装抗税啊！”朱由校忧愁道。　　 黄立极拱手笑道：“陛下不必担心，他们乱不起来。”　　 “此言何意？”朱由校问道。　　 “我大明土地兼并最严重的地区是东南数省，而陛下早就在山东陈兵五万。只要这五万大军能在秋收之前南下，那些心怀叵测的士绅定不敢妄动，只能乖乖交税。”黄立极解释道。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细细思虑了一番，却没有多少信心，长声道：“只有到时候再看看了！”　　 “现在就已经能看出来了。”黄立极双手垂立，侃侃说道：“据臣所知，现在南直隶的地价已下跌三成，等到朝廷征收秋税时，地价定会下跌一倍以上。若是这些士绅有心反抗，就不会亏本卖地了。”　　 见微知著，不愧是能当上首辅之人。　　 朱由校暗自点头，又问道：“藩王所侵占的田地，是否已经都交还给朝廷了？”　　 “除了秦王，楚王，蜀王，福王明确拒绝之外，其他藩王都还没有表态，应该是存了观望之心。”黄立极答道。　　 明朝灭亡的原因很多，但藩王之害绝对是主要的一个原因。　　 秦王在西安府就有庄田八千九百顷以上，还占有四百八十三处水源湖泊，桑园三处。　　 楚王、韩王、肃王等占有庄田均有数万顷，仅佃户就有数万人。　　 河南的土地被周王、赵王、郑王、唐王、潞王等占据大半，农民流离失所，明神宗还不断赐给自己宠爱的福王朱常洵土地，曾一次性赐地就达四万顷。　　 “又是秦王，楚王，蜀王和福王，这四个蠢货真的是不想活了！”　　 朱由校才刚一发狠，就见到黄立极忽然从腰间掏出一封奏折，朗声说道：“陛下，这是陕西巡抚范景文弹劾秦王的奏疏。”　　 “呈上来。”朱由校冷声道。　　 刘若愚迅速走下御台，从黄立极手中接过奏折，转呈了上来。　　 朱由校翻开一看，瞬间面露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