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到中午，雨势渐渐减小，王之臣才领着九边精锐赶到。　　 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追击，让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整个人看起来更显老态。　　 “陛下，臣......咳......救驾来......咳......”　　 朱由校看着王之臣的模样，心中的怒气顿时就消散了，快步上前将他扶起，安慰道：“王爱卿不必自责，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王之臣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一脸的羞愧之色，再次请罪道：“陛下，臣年老体衰，已不能胜任蓟辽总督之职，还请陛下另选贤能，容臣乞归故里。”　　 朱由校深知他仍在自责，于是轻笑道：“这怎么行？这世上哪有菜炒到一半换厨子的道理？你再怎么样，也得把这场仗打完吧？”　　 王之臣嘴唇微动，原本还想再次请辞，可感受到朱由校语气中的坚定，只能改口道：“这一仗打完，还请陛下务必让臣告老还乡。”　　 “打完再说！”　　 朱由校微微摇头，快步走到船舱门边，将其一把推开，带着暖意的阳光顿时涌了进来。　　 船舱内众人感受到暖意，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此刻建奴正在不停加固松山堡城防，王爱卿计划何时攻城？”朱由校指着正不断加固城墙的建奴问道。　　 王之臣略一思索，回答道：“陛下，九边之兵虽是精锐，可也经不住大半个月的连续行军，臣以为还是先休息一天，等到明日放晴后再进攻。”　　 今天是八月十三，从七月下旬，九边各镇接到命令出发，到现在已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士兵又不是铁打的，肯定极为疲惫。　　 朱由校点头道：“那就明日进攻吧，但你总不能让朕在海上过中秋节吧？”　　 后天就是中秋节，这也就意味着只有一天的时间攻城。　　 王之臣瞧了一眼海岸上正在扎营的士兵，又看了看松山堡上泛着寒光的炮管，蹙眉道：“陛下，九边精锐皆是骑兵，恐不善攻城，一天的时间是不是太短了？”　　 朱由校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解释道：“何可纲撤离松山堡时，已经将堡内的粮食和火药付之一炬，城头上的那些火炮响不了几次。”　　 “既然建奴没有粮食，那何不取围困之策？”王之臣问道。　　 朱由校轻叹道：“据耿如杞奏报，建奴大部队已经护送粮食回到了广宁卫，而代善却并没有撤军，反而在锦州城外和张之极对峙，大概率是在等着援兵。并且现在雨已经快停了，小凌河的水流也会慢慢减小，恐怕要不了几天，就能轻易搭建浮桥渡过，到时候可就没有从容攻城的时间。”　　 “这......”　　 王之臣仍旧没有痛快答应。　　 要知道古代的攻城战可没那么容易，动辄就要花上几个月时间，只有将城中的守军逼得山穷水尽、粮援断绝，才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虽然历史上的黄台吉占尽优势，也发动了数次大战，总计用了十多年时间，才将锦州城攻破。　　 朱由校蹙眉道：“王爱卿，你还在犹豫什么？建奴同样是骑兵，大福堡和松山堡都被他们一攻而破，何可纲更愿担任攻城先登一雪前耻。”　　 何可纲趁机站出来表决心，“督师放心，末将已存死志，不攻下松山堡，绝不后退半步。”　　 “这不是决心的问题，而是没有必要付出无谓的伤亡，骑兵本就不善攻城，大福堡和松山堡失陷，全是因为我军防备不严，以及天气恶劣的原因。若是正常情况，建奴不可能如此轻易攻下我们经营数年的城堡。”王之臣道。　　 朱由校也懒得再磨叽，直接问道：“王爱卿，你认为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攻下松山堡？”　　 “若是情报无误，只需七天时间，城内的建奴必然饿得没有力气......”　　 王之臣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朱由校打断了，“行，那朕就给你七天时间，不过你也要做好代善会渡过小凌河救援的准备。”　　 ——　　 复州卫，明军士兵正吃着午饭，主要以干粮为主，再夹杂着肉汤。　　 祖大寿以身作则，站立在城墙上，当着士兵的面吃着同样的食物。　　 报......　　 “禀告大帅，城外有一壮年男子，自称是大帅的堂弟祖大器，他带着一辆马车想要入城求见。”　　 “祖大器？”　　 祖大寿将汤碗放置在城头上，快步走到另外一边，朝着城下看去，只见那人还真是堂弟祖大器，正不停地挥舞双手。　　 “大哥，大哥，快让小弟入城。”　　 祖大器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对着城墙不断大喊。　　 “谁是你大哥？自从你投了鞑子后，我祖家就没有你这号人。”祖大寿丝毫不留情面道。　　 祖大器朗声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弟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大哥让小弟入城详细解释。”　　 祖大寿望了一眼远处的建奴大营，猜到这是黄台吉派堂弟来劝降，断然拒绝道：“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快滚回去吧。”　　 说着的同时，祖大寿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抢过弓箭，抬手就向着城外射去。　　 咻......　　 箭矢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在了祖大器身前十步。　　 “快滚，你若是敢踏进一箭之地，休怪本将不念昔日旧情。”祖大寿喝道。　　 祖大器大声问道：“大哥，你难道就不想听听我家大汗开出的条件吗？”　　 “本将又不缺高官厚禄！”祖大寿冷笑道。　　 祖大器道：“我家大汗出手极为大方，怎可能只有高官厚禄？我带来的可是我祖家永享荣华富贵的希望。”　　 “本将可不想当野人。”　　 祖大寿摇了摇头，懒得再和这便宜堂弟掰扯，转身离开了城墙。　　 不能入城，就完不成大汗交代的任务，回去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祖大器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疾声呼喊道：“大哥别走，咱们虽然各为其主，但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啊！小弟此来却为劝降，大哥是否要降可以自己做决定，但小弟连城都不能入，回去后定然人头落地。”　　 祖大寿停住脚步，再次转头看向建奴大营，见其没有要趁机攻城的意思，又想到毕竟两人一起长大，于是吩咐道：“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