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话,语速太快,高文采也只能听清几个词语,泥堪、偷懒、该死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 李福文抬头看向来人,同样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跪倒在地,口里不断发出求饶声。 多尔衮冷眼瞧着地上的三人,又转头看向战马。 在看见马儿都被清理得十分干净后,他神色才略微一松,摆手说道:“不要再多说了,这两个泥堪还算不错。” 说罢他就转身朝着战马而去,牵起缰绳就往屋外走。 管事鞑子跪在地上,用眼角余光狠狠瞪了高文采和李福文一眼,充满怨毒之色。 李福文被盯得心中发寒,但仍旧没有忘记叩首谢恩,“谢主子不杀之恩。” 高文采看着多尔衮的背影,忽然神色一动,放弃了冒险刺杀的想法,从草垛里站了起来,单膝跪在地上,运足力气朗声大喊道:“贝勒爷,奴才想要为大金国效力。” 多尔衮闻言,脚步一顿,认真打量着昂首跪立的高文采。 足足看了数十息的时间,他的面上却依旧一片茫然。 显然,他已经忘了高文采的来历。 管事鞑子见此,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高举马鞭呵斥道:“你这臭泥堪......有资格当贝勒爷的奴才?简直是不想活了!” 话毕,他就用力挥动右手,发出呼呼的风声。 眼瞅着鞭子即将落下,高文采眉头一皱,双手撑在地面上,借力让身体微微扭动,就轻而易举躲开了马鞭。 “赛斯黑!” 管事鞑子见高文采居然还敢闪躲,瞬间面色大怒,将马鞭扔下,改为踢脚飞踹。 “贝勒爷,奴才想为大金国效力!” 瞧着迅速袭来的臭脚,高文采矮下身子,又轻而易举躲开了。 “原来是你!” 多尔衮嘴角微微上翘,想起了这是自己去年冬天捡回来的奴隶,轻笑道:“我大金国不养废物,你有什么本事?” 管事鞑子见到主人这幅模样,也只能停住动作,不再发动攻击。 李福文瞧着好友终于有机会被女真高层赏识,满面都是紧张的神色,担心高文采一句话不对,让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泡汤了。 要知道,他为奴数年,几乎一直待在马厩中,可见到多尔衮的次数,却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大金国需要奴才有什么本事?”高文采依旧跪地,神色十分恭敬,不敢露出冒犯之意。 多尔衮问道:“弯弓射箭?” “轻而易举。” “上阵杀敌?” “易如反掌。” “为大军出谋划策?” 这个问题,高文采可不敢乱答,否则就说不清自己的身份了,只能拱手道:“奴才乃是粗人,未曾读过兵书。” 多尔衮不置可否,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否识字?” “奴才名叫高文,曾跟着父亲识了几百个字。”高文采沉声道。 多尔衮眼前一亮,夸赞道:“不错!为我大金国效力的汉人不少,识字之人也很多,但像你这般有胆识的人却少之又少。” 大部分汉人奴隶,在他面前都吓得瑟瑟发抖,像高文采这样敢于毛遂自荐的人,几乎没有。 并且此时的建奴,虽然在战场上连战连捷,可人才却十分匮乏。 不仅缺少地方文吏,就连军中也缺少文书。 行军打仗,可不是将领一拍脑袋,就能带着数万大军纵横驰骋。而是提前准备所需粮草,进行精密的部署,让某部走某条路,在某处饮水进食。 “能为大金国效力,是奴才的夙愿。”高文采强忍着恶心说出这话。 多尔衮听来却如闻仙乐,大喜道:“先跟着我走,若你真有本事......将来绝对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蒙贝勒爷看重,奴才定当效死以报。” 高文采耳朵自动过滤了那些屁话,心中已经换了计划,如果有机会在建奴中混到高层,找机会杀死黄台吉岂不是更好? “跟上!” 多尔衮翻身上前,轻轻扯动缰绳,就传出嘀嗒的马蹄声。 高文采瞪了一眼管事鞑子,急忙迈步跟上。 李福文满脸羡慕,低声道:“高老弟,你要是出人头地了,可别忘了老哥我啊!” “放心,不会忘了!” 高文采回头,灿烂一笑。 —— 次日清晨,新科贡士们就已经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承天门外,三五成群相互议论。 “管兄?看你神色憔悴,是不是这两日兴奋得睡不着觉啊?” 管绍宁打着哈欠,手捂着嘴巴,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长声道:“万兄,你就别取笑小弟了。以后小弟在地方为官,还要麻烦万兄多多提携。” “管兄,你这是哪里话?某自认才学可不如你。”万户侯正色道。 管绍宁摇了摇头,想到自己胡乱写完的试卷,也没有心思再说下去了。 旁人见此,也都识趣的不再说话,但依旧围在他的身边,隐隐约约将他当成了主心骨。 远处,刘若宰面色充满不屑,低声道:“此乃小人得志也!” “谨防隔墙有耳。”史可法瞄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里,才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劝道:“他现在风头正盛,咱们被东林党牵连,已成过街老鼠,须得小心行事啊!” “我行得正站得直,又怎会怕他?” 刘若宰的声音小了很多,听起来就没什么底气。 史可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放在承天门上,等待大门开启。 铛铛铛!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脆的铜锣声响起,承天门也随着响声缓缓打开,数十个全副武装的侍卫稳步走出。 紧接着,司礼监掌印太监刘若愚手捧着黄布,从大门正中而出。 此刻,士子全都紧盯着记载有排名的黄布,期待中带有紧张。 刘若愚清了清嗓子,将黄布交由侍卫,命其粘贴,同时用尖利的嗓音大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戊辰科第一甲三名:刘若宰、何瑞徽、万户侯,赐进士及第。” 话音刚落,就有一阵喧哗声传出。 “刘若宰是谁?为何未曾听过此人的名字?” “何瑞徽我倒是听说过,据说是河南汝宁府的人。” “管兄呢?怎么没有他的名字?” ...... 听见人群中有人提到自己,管绍宁想起之前自己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简直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刘兄,恭喜了!”史可法朝着刘若宰鞠了一躬。 “同喜同喜!” 刘若宰听闻自己中了状元,在兴奋之下,全然忘了回礼。 史可法也不以为意,重新看向皇榜,只是神情略显紧张。 铛铛铛! 重新响起的铜锣声止住了众人的喧哗,刘若愚再次高喊道:“山东青州府胡琏......常州府管绍宁......共六十七名,赐进士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