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东昌府，乃是运河南下，出京畿后所需经过的第一个州府。　　 正值晌午，烈日炎炎。　　 此时，一队近五十艘船的船队正沿着运河南下。　　 当头是一艘飘扬着五爪金龙旗的大船，朱由校身穿士子服，负手而立。　　 身后则是跟随南下的内阁大学士李标、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太监卢九德，以及锦衣卫指挥使侯虎涛。　　 “春秋吴国为伐齐国而开凿邗沟，隋朝时隋炀帝开凿贯通并大幅度扩修改建至洛阳且连涿郡，元朝翻修时弃洛阳而取直至北京，方有今日运河之规模！”李标捋着略显花白的胡须，娓娓道来运河的典故。　　 朱由校点了点头，笑道：“魏晋南北朝时期，门阀士族的力量极其强大，隋文帝杨坚统一全国后，这些土皇帝依旧有庞大的势力，企图与朝廷抗衡。所以隋炀帝杨广才耗费无数民力，下定决心将运河贯通。”　　 “陛下所言极是。”　　 李标言语是在赞同，面上却闪过一丝不以为然，暗道：若不是隋炀帝大兴土木修建运河，又三征高句丽失败，怎可能二世而亡？　　 但皇帝此刻心情正好，他自然不会脑子抽筋出来反驳。　　 朱由校摇了摇头，也懒得浪费力气和他辩驳。　　 此番南巡，有观民察吏、加恩士绅、培植士族、阅兵祭陵等诸多目的。　　 自成祖扩建北京城后，大明皇帝已经两百多年未曾南下，随着经济的发展，江南士绅早就生出了当土皇帝的心思。　　 大明为什么会放弃奴儿干都司？　　 还不是因为南方出身的官员主政朝廷后，从中捞取不到利益，所以才蛊惑宣德皇帝朱瞻基弃守。　　 建奴坐大后，为什么会有官员要嚷嚷着放弃辽东？　　 还不是因为大明在辽东的利益与这些人无关。　　 经过锦衣卫的铁血镇压，现在的南直隶，已经没有士绅敢冒头反对朝廷大政方针。　　 可士绅却在暗中拖着朝廷的后腿，不仅让征粮之事无法完成，就连新税法也推行得极为艰难。　　 眼瞧着即将秋收，又到了收税的时候，朱由校才不得不亲自南下。　　 船队又航行了数里，在绕过一个小山头后，成片的麦田瞬间映入眼帘。　　 “运河左岸乃是平原县，右侧乃是恩县。”李标指着两边码头上迎接的队伍解释道。　　 朱由校瞧着敲锣打鼓的百姓，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冷声道：“朕不是说过沿途官吏不要前来迎驾，让这些人赶紧回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老想着溜须拍马。”　　 皇帝出巡，对地方上的实在是太大了，乾隆六下江南，留下的只有恶名，朱由校可不想步此后尘，所以才严令地方官吏不得前来迎接，并且也只带了锦衣卫中负责宿卫的一千名大汉将军。　　 此次南下，如非必要，他连船都不准备下。　　 “奴婢这就差人去通知！”卢九德躬身退后，随手抓住一个小太监就吩咐道：“赶紧去通知两岸的官员回去。”　　 朱由校心情不好，也懒得再看沿途的风景，转身走回了船舱。　　 船队又行了大半个时辰，忽然有一队数十人的轻骑飞速靠近。　　 “什么人？”　　 “护驾！护驾！”　　 “皇爷，又一队骑兵飞驰而来。”　　 听到外面的喊声，联想到一直没有抓住的白莲教首领，朱由校心中不由得一紧，连忙起身离开船舱，疾步走到甲板上。　　 “陛下，是山东总督温体仁来了！”　　 在两岸护卫的锦衣卫已经问清来人身份。　　 听见不是乱贼，朱由校才松了一口气，下令道：“靠岸，让他登船来见朕吧！”　　 不多时，温体仁就在锦衣卫的带领下登上了船。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校摆手道：“起来吧！朕不是让你不要前来迎驾吗？”　　 “臣知道陛下是担心扰民，所以就只带了数十护卫。”温体仁解释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转身走回船舱，同时说道：“到船舱里来说吧！”　　 “臣遵旨！”　　 温体仁微微躬身，又对着李标略微拱手，才迈着小步跟着走进船舱。　　 “你从济南府远道而来，所为何事？”朱由校坐下后就直接问道。　　 “臣自赴任山东后，一直都有派人暗查白莲教之事，可却没有一点收获。”温体仁神色略显无奈。　　 他知道自己只有搬倒孔家，才算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　　 可仅凭手中查出的那点破事，别说搬倒了，就连让孔家伤筋动骨都办不到，所以他才十分着急，不顾皇帝的严令也要前来见驾。　　 “孔家可有足够抄家灭族的大罪？”朱由校摩挲着下巴，面上闪过一丝丝不悦。　　 温体仁察言观色的本领极强，明白自己接下来的话肯定会让皇帝更加不高兴，可他也心知自己不能胡扯，只能无奈道：“据臣所知，除了谋逆大罪，一般大族所犯之事，孔家都有。但孔胤植的手段了得，早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牵连不到他的头上。”　　 “这可就难办了啊！”　　 朱由校眉头紧蹙，手指轻敲桌案。　　 温体仁听着不断响起的咚咚声，面上不停闪过挣扎之色，显然是有什么主意，可因为担心后果而不敢说。　　 朱由校见此，当即问道：“温爱卿，你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吧，这里只有朕和你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传入第三人的耳中。”　　 “陛下，臣倒是有一个主意，可是风险却极大。”　　 “但说无妨！风险由朕担之。”朱由校摆手道。　　 “孔家有嫡系和旁系之分，旁系之人在嫡系面前犹如奴仆，大多数人早就心有不满。”温体仁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皇帝的脸色，在见到没人任何变化后，才继续说道：“臣以为可暗中派遣死士，煽动孔家旁系对嫡系发难。”　　 朱由校摇了摇头，说道：“朕听闻孔家嫡系有近千脱产训练的家丁，靠旁系这些人，恐怕难以伤到孔胤植吧？只有旁系之人不能速战速决，一旦孔胤植向朝廷求援，朕难道还能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