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唾沫星子横飞，曹文诏被喷了一脸，但仍是耐心说道：“督师，安塞县紧邻延绥镇，乃是边防重镇。若是不迅速将高迎祥赶走，一旦被他攻破延绥，后果不堪设想啊！”　　 弘治年间在北部边境，沿着长城防线设立的九个军事要塞，分别是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延绥镇、宁夏镇、固原镇和甘肃镇。　　 嘉靖年间朝廷又于京城西北增设了昌平镇和真保镇，万历年间从蓟州镇分出山海镇，从固原镇分出了临洮镇。　　 此时，大明北部边境总共才十三个军镇，若是丢失一个，天下必然震动，范景文也就只有自裁以谢天下这条路走了。　　 “这......”　　 范景文面上泛起了犹豫。　　 曹文诏再次说道：“督师，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不幸战败，甘愿提头来见。”　　 范景文沉思片刻，最终还是不准备冒险了，摆手说道：“曹将军不用多说了，本官连夜赶往延绥镇，亲自主持防务，至于剿匪之事，需得再缓缓，等陛下的圣旨到了之后再做打算。”　　 “本官也以为应该如此，贼军势大，不可轻敌大意了！”傅宗龙紧跟着说道。　　 “唉！”　　 见着两人都反对自己，曹文诏顿足长叹，“本将有心杀贼，却使不出力气啊！”　　 他从喜峰口赶来，只带了二三十个亲兵，而陕西总兵乃是新设，部署都是以前巡检司那些兵，若不严加训练，实在难以担当重任。　　 但凡亲兵再多上十倍，他就敢带着千人前去剿匪，而不是在这里征求两人的同意。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陕西兵败的塘报刚传到京城，消息就扩撒开了。　　 不止百姓在议论纷纷，百官写的奏折也堆满了朱由校的桌案。　　 “诸位说说该怎么处理吧？”　　 朱由校指着奏折，一脸疲惫。　　 殿内的官员闻言，顿时就有人站出来进言。　　 “陛下，臣以为应当罢范景文总督之职，诛延绥总兵吴自勉。”　　 “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也不算是大败，应该准许范景文戴罪立功，给吴自勉降三级留用。”　　 “陛下，臣举荐前左佥都御史杨鹤......”　　 ......　　 六部官员意见各不相同，朱由校是一阵头大，也懒得再听了，直接下令道：“范景文罚俸半年，其他乱贼现在都可以不管，但须得尽快将高迎祥给镇压了。至于延绥总兵吴自勉轻敌冒进，以致战败于乱贼之手，就交由三司论处吧。”　　 不待群臣回话，朱由校直接离开了迎仙殿，结束了今日的常朝。　　 孙承宗见此，回头瞪了一眼后方的六部尚书，也快步离开了此地。　　 他这首辅当得是极为糟心，六部中就只有兵部尚书武之望全力支持，工部尚书闵洪学保持中立，其他四部的尚书都是以前黄立极留下的班底，用起来非常不顺手。　　 像今天这场朝会，正常来说，应该是内阁大学士先发表意见，皇帝都不采纳之后，才轮到六部尚书说话。　　 “王永光！”　　 孙承宗念着这三个字，面上全是寒意。　　 显然，他已经在打算给六部尚书换血了，并且要先拿吏部尚书王永光开刀。　　 御书房，朱由校才刚刚坐定，就有一个小太监快步跑来。　　 “皇爷，徐阁老回京了，正在宫外求见。”　　 “什么？徐光启回来了？”　　 朱由校面色瞬间转怒为喜，连忙下令道：“快让他速速来见朕。”　　 不多时，徐光启就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现在的他神色愈加苍老，身体也极为干瘦，几乎到了皮包骨的地步。　　 “臣徐光启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快快请起。”　　 朱由校快步来到他的身边，亲手将他扶起。　　 “臣谢陛下隆恩。”徐光启拱手谢恩道。　　 朱由校仔细端详着他清瘦的面容，良久之后才长声道：“爱卿这一路受苦了。”　　 “能为陛下办事，臣心甘情愿。”徐光启由衷说道。　　 “来人啊，给徐爱卿搬一个凳子过来，搬朕之前亲手做的那个凳子。”　　 随着朱由校一声令下，刘若愚迅速从角落中搬出凳子。　　 徐光启正欲拒绝，却被朱由校阻止道：“爱卿这一路辛苦了，你坐着说话，朕才能安心。”　　 “臣......臣谢陛下隆恩。”　　 徐光启只将半个屁股放在凳子上。　　 “爱卿此次带回来多少粮食？”朱由校满脸期待问道。　　 “臣在交趾共买了五十万石粮食，可沿途遇到了好几次大风浪，造成了一些损失，最终只有四十二万石粮食运抵天津。”　　 “四十二万石？只有这么点吗？”朱由校面露失望。　　 他还想着能有个一两百万石，可以暂时缓解陕西的旱灾，应对即将到来的蝗灾。　　 “交趾之地，稻谷一年三熟，当地百姓都不需要辛苦耕作，就能丰衣足食，并且还有余粮存留。此次之所以仅带回来四十二万石，全因臣带去的海船不够。”徐光启解释道。　　 朱由校叹道：“这几日，每天都有蝻子飞入宫中，最迟五月份就会在整个大明北方形成大灾。现在去买粮食还来得及吗？”　　 “陛下，现在的风向正合适，从天津到交趾，最多只需一个半月就能抵达。那时候，风向又有变化，同样用不了两个月时间，运粮船就能回到天津。”徐光启道。　　 “朕想要买数百万石，交趾现在的局势如何？有这么多粮食吗？愿意卖吗？粮价又是多少？若是让商船运送，所需运费又是多少？”朱由校的嘴巴就像连珠炮似的，不停发问。　　 徐光启心中早已有成算，毫不犹豫答道：“回禀陛下，交趾现在局势纷乱，三股势力割据一方。　　 被朝廷册封承恩的莫氏在几年前兵败后，就一直龟缩在高平。　　 其国内的大部分地盘，精华地带，都被郑氏给占领了，而最南方则是由阮氏统治。　　 郑氏和阮氏两家有深仇大恨，双方去年已经打了整整一年仗，但都没有打出个结果。　　 臣这一次是跟莫氏和阮氏买的粮食，一两银子两石的价格，若是加上送到天津的运费，最终的价格应该是在一两银子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