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也？陛下，既然说到了此事，那今日就将其议定吧！”孙承宗语气强硬道。　　 “陛下，矿税也是朝廷税收，应入户部太平仓！”徐光启跟着请求道。　　 瞧着挺直站立的两人，朱由校一阵头疼，终于知道万历皇帝为什么不愿意上朝了，恐怕除了身体问题之外，难缠的大臣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像孙承宗和徐光启这样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自己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朱由校瘫坐在龙椅上，皱眉沉声许久，终究还是打算先退一步，轻声道：“各地矿税，朕已派出中官，若是忽然将其移交给户部，恐怕会引出乱子。在适当的时候，朕会将矿税移交给户部。”　　 群臣听见这话，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退让。　　 孙承宗却不满意，仍旧不依不饶道：“请陛下明示，适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朱由校沉声道：“户部收支平衡之时！”　　 这话就相当于没说，众官员都已知道，旱灾将会持续几十年，建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被消灭，户部在最近一二十年内，怎么可能收支平衡？　　 孙承宗瞬间就想到了这点，再次说道：“陛下，矿税收入内库，依然要转入户部，何必再多此一举呢？”　　 这怎么是多此一举？　　 户部每次领钱，都会写下借据。　　 孙承宗这话，显然是想要赖账。　　 朱由校不满道：“按祖宗之制，户部每年要移交一百万两给内承运库。自朕登基后，有几年收到过银子？朕内库中的银钱，都是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陛下仁厚！但魏忠贤所贪污的银子，不应该是户部原本的收入吗？又或者是从晋商家中查抄的银钱，也是违法所得，理应收入户部。”　　 绕了一大圈，孙承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原来是看上了查抄的脏银。　　 也难怪他如此心动，毕竟这两次所查抄出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其中更有廉政部的参与，怎么都不可能瞒住。　　 按照大明祖制，脏罚银一般是给地方留三成，剩余则收归中央。　　 可之前是黄立极秉政，他怎么可能得罪皇帝管这事？　　 其他官员也没有资格对此事置喙，朱由校就自然而然将所有脏罚银收入了内承运库中。　　 自己吃了独食，一点都没给地方留，确实是不占理。　　 朱由校一脸肉疼道：“孙先生所言甚是，晋商的土地、宅院、商铺、古玩、珍宝都还没有拍卖。待其拍卖后，就给户部三成。”　　 晋商通敌，是由锦衣卫和东厂查出来的案子，大头自然还是可以收入内库中。　　 孙承宗对这个结果仍旧不满意，毕竟现银都已经没了，“陛下，从晋商查出来的所有赃款，都应该按照三七比例分成。”　　 这怎么可能？　　 哪有都吃进了肚子，还吐出来的道理？　　 朱由校摇头拒绝道：“不行！那些银子朕都已经用了，辽东军饷、给户部的借款都是大额开支。”　　 反正文官也查不到内承运库的账目，皇帝非要这么说，众官员还真就没有办法。　　 “那就请陛下将户部的欠账免了！”孙承宗高声道。　　 朱由校在心中大略算了一下，感觉自己还是赚了，于是佯装恼怒道：“下不为例！”　　 见到皇帝再次退让，众官员看向孙承宗的目光都带起了钦佩之意。　　 自从东林党党魁韩爌去职后，他还是第一个敢于对皇帝直言，并且还达成了目标的首辅。　　 “陛下圣明！”孙承宗高声大赞，声音十分洪亮。　　 群臣也跟着齐声赞道：“陛下圣明！”　　 圣明？　　 朱由校轻轻一笑，眼角泛起一丝讥讽，挥手阻止了正欲喊退朝的刘若愚，说道：“朝廷财政匮乏，朕也十分心忧。这样吧，以后所有皇室的产业都给户部纳税。”　　 闻听此言，在场官员无不再次齐声赞叹：“陛下圣明！”　　 刘若愚看着这一幕，脸都绿了。　　 其他人不知道皇室产业的规模，但他作为内廷第一人，掌管着所有账目，哪里会不清楚？　　 仅是皇庄就有地两万七千顷，更别说还有遍布在各地的织造局，以及其他的各项产业。　　 “皇爷，每年咱们要损失数十万两银子啊！”刘若愚低声提醒道。　　 朱由校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话，反而将目光放在殿内官员面上。　　 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笑意，唯有孙承宗一脸难色，徐光启在冥思苦想。　　 见这两人多半猜出了自己的心意，朱由校这才下令道：“退朝吧！”　　 “恭送陛下......”　　 众人齐声高呼，气氛异常热烈。　　 待皇帝离开大殿后，这才三三两两走了出去。　　 孙承宗苦着脸落在了最后，见到徐光启仍在沉思，于是出言提醒道：“徐阁老，退朝了！”　　 “唉！”　　 徐光启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咱们也走吧！”　　 孙承宗伸手示意徐光启先行。　　 徐光启摇头拒绝道：“孙阁老，你应该先行！”　　 孙承宗同样摇头道：“徐阁老，咱们还是同行吧！本官还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两人一番谦让，终究还是并排着向殿外走去。　　 “孙阁老有何要事？”　　 “陛下的用意，想必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唉！老夫早就猜到陛下会走这一步，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孙承宗长声道：“最迟两三年时间，陛下应该就会下令士绅也要纳税。”　　 “该来的早晚会来，陛下之前就曾提过，给士绅的免税田实在是太多了，还有藩王的田地也免税，所以朝廷财政才会日渐枯竭。”徐光启叹道。　　 “陛下作出了表率，应该就在等我们的奏折了！”孙承宗也跟着叹道。　　 “一旦上奏，你我也会成为士林口中的奸逆！”徐光启苦笑道。　　 “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孙承宗虽然语气十分坚定，但面上却仍有犹豫之色。　　 他知道一旦上策官绅一体纳粮，就绝无后路了，并且最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商鞅、王安石、张居正三人的事迹，清晰写在了史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