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宁卫，自去年九月开始，城中的建奴就被明军截断了粮道。 此时，代善正站在北城门之上，凝望着两里之外的明军大营，面色一片铁青。 “贝勒爷，粮食已经吃完，再拖下去就要杀马为食了。”科尔沁部首领奥巴低声说道。 岳托见父亲代善没有回答，便出言安慰道：“奥巴将军，大汗一定不会放弃我们的。” “呵呵！” 阿济格身为女真人，却冷笑道：“大汗确实不想放弃咱们，可也得有实力救援啊！当面的明军至少有三万战兵，并且出辽河套的关隘也全都在明军手里，咱们的战马去年秋天来不及养膘，想要逃回盛京简直是痴心妄想......” 听着这一通抱怨之言，在场众将神色各异。 建奴将领大多数面露杀气，心中都想着阿济格在扰乱军心，可碍于身份也不好出言斥责。 蒙古将领则暗自点头，却慑于代善的心狠手辣，不敢出言附和。 “好了，别说了！” 代善缓缓转身，用干哑的喉咙低声说道：“既然没粮食了，咱们也没有必要在此地耗着，今晚天黑之后便突围吧。” “如何突围？走哪条路？谁担任先锋？谁来殿后？”奥巴问出了众人都关心的问题。 代善沉默片刻，下令道：“为防被一网打尽，只能分散突围，自己想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不需要先锋，也不需要人来殿后。” 这样安排，对于其他人来说，极为公平。 可对于本部兵马几乎被全歼的阿济格来说，就难以接受了。 他若是冒冒失失冲出去，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路，如果撞上了明军主力，绝无可能再次逃出生天。 “二哥，你这样做太不公平......” 阿济格话还没说完，就被代善给打断了，“你别嚷嚷了，跟着我走。” “若是如此，那我就没有意见了。”阿济格满意点头。 —— 广宁城外，明军大营中，蓟辽总督王之臣也正召开着军议。 如今的他，身形更加佝偻，面容也更显苍老。 “呼......诸位......城中建奴......” 王之臣每说几个字，就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就像是老旧的风箱在嚎叫。 辽东经略兼巡抚耿如杞见此，只好代他说道：“诸位，城中建奴所剩粮食应该不多，路上的冰雪也已消融，督师料想代善会在最近选择突围。” 王之臣听完之后，极为费劲地点了点头。 英国公张之极这才表态道：“两位放心，京营绝对会守好营寨，绝不会放任何一个建奴从官道上逃走。” “我大同镇兵马会严守大清堡！” “我蓟州镇兵马会严守镇夷堡！” “我宣府镇兵马会严守镇边堡！” “我山西镇兵马会严守镇靖堡！” “我延绥镇兵马会严守镇安堡！” “我宁夏镇兵马会严守镇远堡！” “我陕西镇兵马会严守中安堡！” “我甘肃镇兵马会严守镇宁堡！” “我东江镇兵马会严守镇武堡！” ...... “督师放心，若是有任何一个建奴走出我军的防区，末将自会提头来见！” 帐内十余个将领齐声大喝，震得桌案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个个堡垒，都在广宁卫城外围，代善不管是东逃还是北逃，都会经过这些地方。 耿如杞再次郑重说道：“代善如果分散逃走，就只能靠你们了。可代善若是合兵一处，和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就要指望京营和山海关的兵马了。” 张之极点头道：“督师放心，京营至少能阻敌一天以上，若是不能完成，督师可将本公的人头带回京城。” —— 京城，热闹依旧，南来北往的商贾皆汇聚于此。 某处茶馆中，朱由校身穿便服，手摇折扇坐在靠窗的位置，耳边不时传来议论之声。 “也不知道辽东战事究竟何时才能结束，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揭不开锅了。” “张大官人，你若是揭不开锅，那天下间谁人还敢说自己能吃饱饭？” “哈哈哈，谁不知道你家是给工部运送煤炭的？” “造这么多火器，不知道得用多少煤炭，恐怕你张大官人早就家财万贯了吧？” “我还知道张大官人也给皇宫送煤炭呢！算起来还算是皇商......” 张大官人面露苦笑，解释道：“我才多少份额？大头还不是被勋贵拿下了。更何况朝廷早就被辽东的战事给打穷了，本该每月结清的货款在年前就变成了一纸欠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成银子。” “朝廷还能赖账不成？” “陛下早就通过《皇明日报》承诺了，所有欠款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清偿的。” “就算是一小点份额，也足够你张大官人吃肥了。” “今天的消费，你必须结账才行哦！” ...... 听着众人的恭维声，张大官人脸色更加难看了，再次解释道：“我的家境诸位又不是不清楚，本钱都是向钱庄借的，就算是现在结清欠款，也没有利润可言了。若是再拖下去，就会亏本啊！” “唉！陛下设立的那个皇家银行，利息确实是低，可时间长了，咱们也撑不住。” “我都已经以房产作为抵押申请贷款了，就等着辽东大战结束，去贩一批老山参来卖。” “啊？你这么大的胆子吗？如果辽东之战不能取胜，你不就白白亏了利息？” “放心，亏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去朝鲜贩卖高丽参！” “朝鲜倒是一个好去处，我听闻咱们明人去了那边，简直就是人上人。” “当地妇人不流行穿衣服，出门都露着胸脯，到时候高兄你可就有眼福了。” “啊！那边不是也学四书五经吗？怎么会出现如此有伤风化之事？俺定要去批判一番。” “批判？你小子是去饱眼福的吧？” “放屁，我是那种下流之人？” “看起来就像，别到时候双脚发软，走不动路。” “去去去，那是你，不是俺！” “给你们一个建议，到时候干脆把山参贩去南京，那边的人更有钱，也更舍得花钱。” “朝鲜是个能发财的地方，可倭国更能发财啊！” “别做梦了，我知道你说的是银岛，那是朝廷的禁脔，不是你我能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