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采瞟了一眼前方身穿蓑衣,骑在战马上不停催促前进的建奴,低声喝道:“休得胡言,咱们都是为大汗效力,你这话要是被那人听见了,咱们的人头必将不保。” “怕什么?他一个人还能杀光咱们数百兄弟吗?”张元涛按着腰刀,目光中充满着杀意。 高文采看着曾永寿和张元涛,顿时就明白这两人已经暗中达成一致,由逃跑改为了造反。 曾永寿见高文采好似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也就挑明了说:“将军,我等今晚三更行动,你若是不愿参与,可提前溜走。” “这.......你们想好了吗?” 高文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点头,也不拒绝,反而低声劝道:“你们可知一旦事败,就再无活命的机会?” “回去沈阳同样活不下去。” “我早就受够了这日子,这比牛马都还不如的日子。” 两人低声说着,语气满是愤恨,看样子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高文采看着两人满是戒备的面色,深知自己不答应,就得做好现在翻脸的准备。 说什么今晚三更动手,那就是忽悠不懂军务的人。 大黑山中常驻着一支两百人的建奴小队,就算是半夜造反突然袭击,仅靠自己麾下这点人马,也完全不是对手。 反倒不如现在就动手,趁着押送的建奴数量较少,也同样疲惫异常,才有一丝得手的机会。 “将军,您到底同不同意,还请尽快给个准话!”曾永寿右手同样按住了刀柄,急不可耐地催促着。 高文采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后方的士卒,好似每一个人都在等着自己做出决定。 自己前来担任什么狗屁固山额真,只带了李福文一人,其他的士兵原来都是张元涛和曾永寿的部下,自然会更加倾向于这两人。 更何况建奴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天天干着这么重的体力活,却连食言都舍不得多给一点,士兵们再不造反,就只有活活累死。 “干......” 高文采话才刚说出口,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小队身穿大黄色棉甲的建奴,正从后方踩着泥水飞驰而来。 沿途但凡有挡路的汉人,就会遭到一顿马鞭的招呼。 所有汉人见此,都目露愤恨,但也没有敢当先站出来反抗。 瞧见又有建奴前来,曾永寿和张元涛两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焉了下去。 负责押送粮草的建奴,和这队正黄旗建奴低语了一番,就向着高文采大步走来。 “大汗有令,我们这队要把粮草送到辽南去。” “辽南?” 高文采蹙眉道:“辽南距离此地数百里之遥,弟兄们早就累得坚持不住了......” 建奴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废话少说,军令如山,你等若是不听大汗之令,就等着下地狱去见阎王吧。” 这时,其他建奴都纷纷按住刀柄围了过来。 高文采对比了一番双方实力,自己麾下这五六百疲敝之兵,完全不是这五十个装备精良的建奴对手,只能暂时低下头,“我等立刻往辽南走。” “哼!” 建奴冷笑一声,招呼着麾下士兵散开。 曾永寿待建奴走远后,才敢出声道:“将军,您刚刚要是一声令下,我等定然奋起跟随。” 张元涛也跟着低声说:“我早就看这些狗鞑子不爽了,既然将军您决定要干,那何时动手?” 李福文听着两人的话,一脸茫然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咱们要去干什么?动什么手?还是赶紧去辽南吧,现在大雨不停,一旦拖延了时间,定会被大汗以失期斩杀。” 高文采重新扛起麻袋,低声说:“咱们到辽南之后再相机而动。” “为何?” 曾永寿和张元涛皆是一脸疑惑。 李福文的脸色也更加茫然了,再次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高文采道:“此地是辽东都司腹地,不管选哪一条路都难以逃走,而辽南靠海,海上又有明军的水师游弋,咱们活命的几率会大增。” “原来如此!” 曾永寿和张元涛互望一眼,眼底都有点庆幸,庆幸把高文采拉下了水。 “告诉兄弟们再坚持几天吧,咱们到了辽南就好了。” 话毕,高文采就朝着建奴所指的方向而去。 骨干士兵在听清曾永寿和张元涛的解释后,也浑身充满了力气,迅速扛起麻袋、牵起驮马跟着离开。 李福文追上高文采的脚步低声问道:“将军,您们刚刚在说啥?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在说会掉脑袋的事。”高文采踩着泥浆,脚步丝毫不停。 李福文缩了缩脖子,再次追赶上来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难道是咱们要去打仗?” “想得美,打仗自有女真勇士上,哪轮到到我们?你就只管驮马就行了,别想些有的没的,反而睡不好觉。” 高文采说完,再次加快了脚步。 狂风暴雨中,数百人押运着粮草,沿着山间小路,缓缓向着东南方向而行。 ——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还越来越盛。 朱由校倚靠在床边,眺望着远处昏暗的天空,心情也异常沉重。 这几天传来的都不是好消息,先是大福堡被攻破,城中守军和百姓全部被斩杀,紧接着又传来锦州军团被代善半路截杀,死伤近五千人的噩耗。 贾胜领着残兵往锦州撤退,代善衔尾追击,差点就尾随溃兵杀进了锦州城,好在辽东经略兼巡抚耿如杞当机立断,在代善追兵赶到之前拉起了吊桥,否则整个战局就会彻底烂掉。 关内的局势现在也不好,随着遍及整个大明北方的大雨落下,陕西从旱灾改为了洪灾。 那些靠近水源,好不容易扛过旱灾的粮食,全都被淹没进了洪水中。 汹涌的河水顺流而下,河南、山东黄河沿线都有村庄被洪水吞噬。 据内阁奏报,因这波洪水而失踪的百姓已过十万人。 南直隶各知府也在奏报,说自从山东军团调走之后,当地士绅也没之前那么听话了,更是又出现了武装抗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