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州卫城，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可能有士兵因承受不住压力而动手。　　 巴牙喇听到范文臣的解释后，仍旧神情戒备，紧盯着祖大寿。　　 杨御藩见着这一幕，也傻眼了。　　 有明军将领问道：“杨总兵，祖帅已将建奴说客控制住，看来他所说的是真的，应该的确是假意投降。”　　 “这......该怎么办啊？”　　 “咱们已经把陈将军给杀了，祖帅若是追究，恐怕你我皆要人头落地。”　　 “胡说八道，陈洪范那厮明确流露出了投降建奴的意思，死了也是活该！”　　 “对！大家伙都亲眼所见，谁还会为他乱说？”　　 “杨总兵，速速拿出个办法来啊！”　　 ......　　 这里如此大的阵仗，怎么可能瞒住城内的其他明军？　　 几人说话间，就有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急速赶来。　　 祖大寿看着暂时停手的明军，暗自大松了一口气，朗声说道：“杨总兵，你真想犯上作乱不成？还不快让你麾下的士兵退走？”　　 杨御藩额头上全是又细又密的汗珠，此刻的他，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随着不明真相的士兵迅速赶来，局势将朝着有利于祖大寿的方向发展。　　 如果他真就像嘴里说的那样，是假意投降建奴，一切都还能挽回。　　 可要是祖大寿是骗人，自己再拖延下去，只有兵败身死一途。　　 自己死了事小，可还会连累麾下的兄弟，更会让黄台吉白白得到数万精兵，让陛下的辛苦布置毁于一旦。　　 范文臣瞧见远处越来越多的明军，喘着粗气道：“祖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可以先放开我了？你身为总兵官，总不可能在军中没有一点号召力吧？”　　 怎么办？　　 祖大寿也在思索这烂摊子该如何结束。　　 总不可能真的火拼一场，让建奴渔翁得利吧？　　 现在才刚过子时，建奴都不一定出了营，只要将范文臣不再传回消息，黄台吉定然会反应过来自己是诈降。　　 “祖将军，你轻点，快要勒死我了。”范文臣催促道。　　 祖大寿深吸一口气，纠结了许久，认为还是不能内乱，便带着范文臣猛然倒地，同时大喝道：“兄弟们，开火，杀了本将身后这群鞑子！”　　 砰砰砰......　　 对普通士兵来说，他的话显然比杨御藩更好用，在话音落下的同时，猛烈的枪声就紧跟着响起。　　 那十个巴牙喇，在数百支燧发枪的射击下，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抗，就软倒在了地上。　　 直到此时，杨御藩终于能确定祖大寿之前真的是诈降，急忙喝止道：“停手！快停手！别伤到了祖帅！”　　 “咳......咳......”　　 祖大寿吸了一嘴火药燃烧而生成的烟雾，喉咙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不停咳嗽起来。　　 “祖帅，您没事吧？”　　 杨御藩穿过浓烟，大步走来。　　 祖大寿一脚将范文臣踹开，单手撑地，以一个极其漂亮的鹞子翻身站了起来，面色凝重道：“本将倒是没事，你的事情可大了，毁了陛下花费无数精力布置的战略。”　　 “这......”　　 杨御藩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死，连忙问道：“陛下的计策到底是什么？可还有补救的机会？”　　 “唉......”　　 祖大寿长叹一声，轻摇着头走到范文臣身前，居高临下俯视道：“范先生，你一向自诩才智过人，想来已经想明白了本将为何诈降吧？”　　 “哼！”范文臣捂着胸口，躺在地上不愿动弹，冷哼道：“休想让我帮你传递消息，我绝不可能背叛大汗。”　　 “狗汉奸，找死！”　　 杨御藩瞬间猜到了祖大寿欲要劝降范文臣，一边大骂着，一边举起长刀就唱起了红脸。　　 祖大寿手臂一挥，阻止了装模做样上前的杨御藩，蹲下身子将范文臣扶起，好言相劝道：“你这可不是背叛，而是弃暗投明。”　　 范文臣捂着胸口，嘴角沁出一丝鲜血，显然之前那一脚挨得不轻。　　 他缓了好一会，才冷声说道：“大汗对我恩重如山，所献之策几乎全数应允，如此明主，只有禽兽才会背弃！”　　 “那你就去死吧！”杨御藩举刀欲砍。　　 范文臣迎着刀光，丝毫不惧。　　 祖大寿见此，连忙喝止道：“不可对范先生无礼。”　　 范文臣却不给面子，依旧冷笑道：“你们不必假惺惺的演戏，要杀便杀，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　　 祖大寿见他油盐不进，心知必须要改变策略，才能有机会劝降，便问道：“本将听说你乃是范文正公的后人？”　　 范文正公就是范仲淹，乃北宋名臣。　　 最开始在建奴出仕，范文臣就自诩为范仲淹的后人，此事几乎已经天下皆知，只不过大明这边从未承认过。　　 祖大寿原以为提到范仲淹，能激起范文臣一点羞耻心。　　 哪料此人居然恬不知耻地说道：“这不过是扯起虎皮做大衣，就跟你们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自称是大儒朱熹的后人一样。”　　 祖大寿听闻这话，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御藩见范文臣已识破了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再装下去了，收起长刀劝道：“你们文人不就是想要青史留名吗？建奴败亡是早晚的事，难道你就想要背着汉奸的骂名，遗臭万年吗？”　　 此时的建奴还没有后来的鲸吞天下之势，范文臣也不知道金国国祚能绵延多久，语气低沉道：“就算遗臭万年又如何？就算流芳百世又能怎么样？人生不过短短几十个春秋，大多数人皆如同蝼蚁一般，在天地间留不下丝毫痕迹。对我来说，只要能在史书上留下姓名，就已经足够了。”　　 “美名总比恶名好吧？”杨御藩道。　　 范文臣道：“我可不敢奢望有美名！”　　 祖大寿瞧着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嘴里说的那样坦然，便问道：“若是吾等能有办法让你留下美名呢？”　　 “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休想欺瞒我！”　　 范文臣脸上闪过一丝意动，但转念又想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毕竟自己现在是大明官方文书中的头号大汉奸，早就被记载进了各类文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