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同孙阁老的看法一样,蒙古人毫无胜算。”吴宗达双手持着笏板,躬腰说道。 朱由校微眯双眼,不动声色点头。 自吴宗达担任吏部尚书以来,在朝会上从来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凡事都依附于孙承宗。 相信要不了多久,纸糊尚书这几个字就会在官场中流传。 “既然如此,内阁就选派一个御史,去九边巡查一番吧!” 朱由校打着哈欠,透过窗户看向殿外。 此刻晨光正好,花园中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正适合回去睡个回笼觉。 昨晚那个小妖精实在是太过磨人了,以后不能如此放纵! 朱由校脚步虚浮,缓缓走下御台。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刘若愚昂首高呼,朱由校捂着嘴巴从龙椅上起身。 众官员见此,也齐声高呼道:“恭送陛下!” “陛下,臣还有要事启奏!” 众官员闻言,皆是神情一愣,纷纷转头看向出言之人。 朱由校也止住脚步,回首问道:“孙先生还有什么事?” “户部太平仓已空,还请陛下再从内库中划拨一百万两银子给朝廷支用。”孙承宗躬腰道。 “怎么又没钱了?” 朱由校眉头紧蹙,缓步走回御台。 自开年后,几乎每个月都在给户部划拨白银,总数都已超过了三百万两,要知道去年大明的岁入才这么点。 “陕西之民移到云贵两省,每个百姓平均要花费三十两,三十万人正好就是九十万两。王大人已经在陕西做好了准备,即将指挥百姓启程。朝廷必须要给各地官府下拨购买物资的银钱,否则百姓没有吃喝,定会闹出大乱子。”孙承宗义正言辞道。 朱由校问道:“这不是只需九十万两吗?还有十万两呢?用来做什么?” “备边!咱们得抢在建奴入寇之前,补充九边的军械物资、整修城墙。十万两可能还不够,后续还需要陛下内库拨款。”孙承宗正声道。 朱由校不满道:“啥都从朕的内库中出,朕的皇宫里难道有印钞机吗?” 印钞机? 在场官员听见这三个字,当即面露疑惑。 朱由校自知失言,转而说道:“朕的内库确实还有一点存银,但也经不住你们这样花啊?只出不进,恐怕等不到年底就要空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抄了晋商之后,银子多得内廷司银库都装不下。 虽然朱由校很有钱,但也担心官员们一直惦记,所以从没有说出具体数量。 “臣请陛下将矿税归于户部。” 孙承宗话音刚落,殿内官员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瞪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新官上任三把火,孙承宗第一把火就烧给了前吏部尚书王永光。 众官员早就反应过来了,当时他提出的移民之策,实乃避无可避的阳谋。 王永光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欣然去陕西赴任,要么以能力不足请辞。 不管怎么样,吏部尚书都换人。 而现在第二把火,孙承宗居然烧向了皇帝。 从万历开始,皇帝不满东林党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矿税,两方为此暗中较劲了几十年。 万历二十四年,始遣中官开矿于京畿。 没过几年,河南、山东、山西、浙江、陕西各省,就都开始依皇帝令开采,并以中官领之。 万历三十年二月,浙党首领沈一贯打着武昌民变、税监被杀、巡抚衙门被烧的理由,以不能与民争利、官逼民反为幌子,带着群臣向皇帝进言,让罢矿税,停织造,释放被捕官民。 当时万历皇帝疾病缠身,意识混乱,就答应了。 沈一贯见此,当晚就拟好了圣旨,欲要第二天发出。 次日,万历皇帝身体转好,想到失了矿税这个财源,今后不仅养兵要看群臣的脸色,就连后宫的用度都不能保证,深感后悔。于是便令太监去内阁,想要追回这道圣旨。 前前后后派出了二十多人次,沈一贯都没有将其交回。 最后,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把头都磕出了血,沈一贯才无奈交还谕旨。 浙党没有完成的事,东林党主政后继续来做。 李三才上任伊始,便纠结士子,发动清议,指责万历皇帝溺志货财,要求罢除天下矿税。 不仅如此,他还买通死囚,令其诬告税监,并以此为证,引动士林舆论。 想到这里,朱由校轻笑道:“以前东林党人不是吵吵,矿税是在与民争利,要让朕罢除矿税吗?怎么户部也想要与民争利了吗?” “臣出身贫寒,为官清廉,就算是未曾入朝为官,也享受不到矿税的任何福利。”孙承宗坦然道。 其他官员听见此言,顿时就有人欲要站出来反驳。 徐光启见此,当先出言道:“陛下,臣以为孙阁老所言在理。矿税不是与民争利,而是朝廷的一大财源。” “矿税啊!矿税啊!” 朱由校摇头轻笑。 为了这玩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年年都有税监被“暴民”杀死。 皇帝和文官阶层为了矿税,更是斗法了几十年。 实在是因为矿税的利润太大了。 明史记载: 万历二十年十一月初四日,甘肃巡抚田乐上疏,因河西地区边疆用兵需数十万钱粮,请拨内帑,万历皇帝批复同意。 万历二十七年十二月十二日,户部因京师库银减少,边饷告急,请神宗拨内帑,万历皇帝虽然责怪户部未提前做好库银储备,并且不要因为有内帑而有恃无恐,但仍迅速拨发内府库银救急。 万历三十一年四月,户部更是因北部边疆兵饷告急,请拨内帑百万两,万历皇帝最顾及边情,所以同意照数拨用。 若是没有矿税,抄家的银两用完了,难道又要开始征辽饷吗? “自太祖皇帝开国之时,矿税就是内廷的收入,朕不允!”朱由校拿出了祖制拒绝。 “家国天下,陛下为何要顾小家,而舍大家?”孙承宗躬着腰,但却是质问的语气。 朱由校听来,心中一顿不爽,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他说得也是在理,只能推脱道:“矿税之事,牵涉重大,后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