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七日,朱由校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为了不让官员兴师动众出城迎接,同时也为了安全着想,他并没有透露自己回京的消息。 东安门,五六个侍卫正搓着手,闲聊着消磨时间。 “这鬼天气,雪下得是越来越早了,今年的冬天不知道又得冻死多少人。” “是啊!往年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现在连咱们的禄米都折算成银子发了,我家里面人都已经两个月没吃顿饱饭了。” “你这有什么可抱怨的?再怎么说还是有银子领,总比前两年的日子好吧?那时候辽东前线紧张,咱们京城好几个月都领不到一点东西。” “可户部折算的价格都是以三年内的粮价作为参考,现在的粮价都是去年同期的三四倍了。” “咱们当兵吃粮,总比地里刨食的农民强啊!我老家的农民才惨呢,粮食都被官府给强买了,虽然价格给得足够高,但银子也不可能填饱肚子啊!” “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就得等到前线大胜,平灭东虏后才行。” “我听到消息,前番祖帅领兵打败了建奴,现在主要是广宁卫还在打仗。” “希望蓟辽总督王大人能尽快消灭建奴吧,否则今年大家都别指望能过个好年了。” ...... “你们几个,都在嘀咕什么?” 忽然一道尖利的嗓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太监正冷眼盯着自己。 青年太监身后,居然是......皇帝。 “小人罪该万死!” “陛下恕罪!” “小人......小人......” 侍卫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哀求。 朱由校对于低下人从来不做苛求,摆手笑道:“这有什么罪,不过是几句闲聊罢了,都起来吧!” 话毕,他就迈步走进了皇城中。 卢九德却没有跟上,反而留在了原地,对着侍卫们冷声道:“都各自掌嘴十下,若是再让咱家听见你们乱嚼舌根子,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走近皇宫,沿途遇到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着万岁。 刘若愚听到小太监传来的消息,连忙放下手中杂事赶了过来。 “皇爷,您可终于回来了,老奴想死您了......” 刘若愚嘴里带着哭腔,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朱由校大腿涕泗横流。 “行了!朕又没缺胳膊少腿,快起来吧!” 朱由校苦笑不得,伸出双手将刘若愚扶了起来。 卢九德才刚追上来就撞见了这幕,心中直叹自己的功底还差得远。 “老奴......老奴......”刘若愚一面激动,连话都说不清楚。 朱由校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怎么回事,摇头迈步道:“咱们边走边说,这段时间,京城可有常?” “外朝官员都各司其职,内廷诸人都严守规矩,并无任何异常。”刘若愚答道。 朱由校点了点头,又问起了后宫那些女人的情况。 刘若愚按照时间先后顺序,事无巨细说着每一件事,无外乎都是争宠之类。 “皇爷,朝鲜还送来了一个公主,据说是国王李倧的大女儿。老奴没有陛下的旨意,不敢擅自让其入宫,现在这公主都还在朝鲜使馆。” 朱由校脚步一顿,回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那李倧比朕也大不了几岁,他女儿能有多大?” “半个月之前就送到了,那公主现年十五岁,老奴去看过,倒也生的花容月貌。”刘若愚答道。 朱由校略微一想,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定然是李倧那厮,打探到了大明和蒙古的盟约,以为自己是好色之徒,想要用美色来迷惑自己。 “这首鼠两端的狗东西也想当朕的老丈人?”朱由校冷冷一笑。 刘若愚还以为皇帝不喜,连忙说道:“老奴这就让人送那公主回朝鲜。” 这老狗怎么就不懂事了呢? 朱由校面色一僵,尴尬笑道:“朕听闻朝鲜国的女人都是小眼睛和塌鼻子,也不知道这公主是不是这种长相?” 刘若愚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皇帝不好意思直说。 他当即媚笑道:“皇爷,老奴虽已年迈,但眼神还好使。” 卢九德也打着哈哈说道:“刘公公,口说无凭啊!只有皇爷亲眼见过,才能知道你所言是否为真。” “皇爷,奴才这就让人带朝鲜公主入宫。”刘若愚跟着说道。 朱由校摆手道:“朕刚回宫,还要召见大臣,白天哪有时间?” “老奴明白了!” 刘若愚顿时听出了话外之音,那就是等晚上再把人送进来。 一行人才刚走进乾清宫宫门,就见小太监前来禀告,说内阁大学士连同六部尚书都在外求见。 “这些人的消息可真灵通。”朱由校语气略有不满,但还是下令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不多时,以孙承宗为首的官员们就先后走进了迎仙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听见皇帝爽朗的声音,孙承宗心中就有一种特别安稳的感觉。 可他刚一抬头,就感觉热血从胸膛直冲脑门,差点晕倒在地。 “陛下,您......您怎么如此打扮?” “朕这样穿有何不可?这可比龙袍舒服多了!”朱由校指着身上的虎皮大衣笑道。 “我大明乃礼仪之邦,有服章之美......” 听见孙承宗又要拿儒生那套说事,朱由校的好心情顿时就没了,兴致阑珊道:“朕知道了,明天就不穿这玩意了。” 见到皇帝改口,孙承宗这才作罢,转而说道:“陛下,辽东的战事究竟何日才能结束?再这样下去,我大明非得四处烽烟不可。” “打下广宁卫城就收兵!”朱由校捂嘴打起了哈欠。 孙承宗不依不饶道:“那何时能打下广宁卫城?” 朱由校不满道:“兴许是明年,兴许是下个月,兴许是明天,兴许是前两天已经打下来了。孙先生,你也曾领过兵,应该知道打仗这事,谁也给不出具体时间。” “可百姓真的撑不住了啊!”孙承宗焦急道。 “撑不住也得......” 朱由校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殿外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皇爷,辽东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