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学、武举就此被打入了冷宫。 建文皇帝登基后,感觉手上没什么领兵大将可以用了,于是就下令重开武学、武举。 但明成祖朱棣同样是靠马上功夫夺取的天下,他的态度和父亲朱元璋一样,以徒有其名而无实效为由,取缔了建文皇帝设立的武学。 又过了三十年,直到英宗皇帝登基,天下卫所才开始兴建武学。 到正统六年,南北两京才开设京卫武学,并施行武举制度。 刘若愚显然熟念于心,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入学武学之人,主要是二十五岁以下的荫官;应袭舍人(尚未袭职且年满的武官子弟);各地有功的基层武官;以及严加遴选的民间武艺超群绝伦、有真才实学且有志于武学者。而武学生的待遇则是每人每月三斗食米,宝钞若干。” 武学招生倒也宽泛,朱由校略微点头,又问道:“我大明现有多少武学呢?现状如何?” “按制,我大明中央及地方皆设有武学。京城和南京设有京卫武学,地方上也有府州县卫所武学。可除了两京的武学外,地方上的武学大多已经荒废了,不仅没有学生,更是连教谕都没有。”刘若愚答道。 世人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大明士兵在百姓眼中,和地痞流氓没有什么差别,自然难以吸引到真正的人才。 朱由校在大殿中缓缓踱步,脑海中思量着解决武举的方案。 这事肯定不能让文官参与,否则定然会把自己的想法弄得面目全非。 武学! 武举! 勋贵! 藩王! 随着步伐的加快,朱由校逐渐将这四个难题串联到了一起,还真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当即下令道:“大伴,朕做如下布置,你记一下。” 刘若愚闻言,立刻从胸膛处拿出了小本本,用口水将毛笔沾湿。 “命各地修葺武学校舍,重新招收武学生员,按文科取士之例,设县、府、省三级考试。 武学中的教谕由兵部派遣,武学生员的待遇依旧是每月三斗米,只是要改宝钞为现银。 从今科开始,武举同样设殿试,规制同样仿照文科。 以后勋贵袭爵,至少要通过省一级的武举考试才行。” 空荡荡的大殿中,就只有朱由校的声音响起,他每走一步,声音就愈加洪亮,到最后都震得刘若愚的耳朵生疼。 殿外的侍卫和太监,瞧着兴致高涨的皇帝,全都暗松了一口气。 “黄衡若,你过来!”朱由校对着正探头探脑的黄衡若大喊道。 “陛下召臣有何要事?”黄衡若一路小跑,迅速来到朱由校身前,单膝跪下。 朱由校摆手示意他起身,问道:“你认为朕的策略能让勋贵接受吗?” “这......” 黄衡若迅速起身,瞧见四下全是太监侍卫,他也不敢乱说,只是躬身道:“陛下,臣不是勋贵子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心里想的却是,恐怕也只有英国公世子张世泽会同意,其他勋贵子弟肯定是满腹怨气。 朱由校看着他眼珠乱转,顿时就明白他没说实话,恼怒道:“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还怕了那些勋贵吗?就算说实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黄衡若被骂了一通,感觉十分委屈,心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本来可以毫不费力拿到爵位,现在却要通过考试,换作是谁都不会愿意啊。自己要是给此策大唱赞歌,以后领兵打仗还怎么要求勋贵配合? 当然,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嘴里却说道:“陛下之令,应当没有人敢反对。若是有人胆敢出言不敬,臣定会将其抓进诏狱中。” 没想到这厮也变得如此圆滑了。 还没有成为勋贵,就准备跟勋贵站到同一立场。 在朕面前玩这心思,你还嫩了些! 想到这里,朱由校摆手笑道道:“下去吧!既然你赞同此策,朕就让你父亲明天发敕令。” “臣......臣的确以为此乃良策。” 黄衡若听见这话脸都绿了。 “滚吧!” 朱由校笑骂一声,转身走出大殿。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漆黑的夜空中只有几颗微亮的星辰点缀。 —— 陕西。 范景文这段时间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自去年三月之后,整个陕西大地就没有下过一场大雨,湖泊早已干涸,地面也满是手掌宽的裂缝。 范景文走在田间,步伐极为沉重。 现在的他瘦得都已经快要脱相,双眼也极其夸张地浮肿着。 他这幅样子,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认为其命不久矣。 “抚台,若是朝廷再不调粮食入陕,咱们真的撑不住了。”洪承畴跟在身后,一脸担忧之色,双目紧盯他的脚后跟。 “唉!” 范景文长叹一声,停住脚步,缓缓回头说道:“撑不住,也得撑。朝廷现在的日子也十分难熬,自漕粮被烧毁大半后,陛下已连续三月每顿饭都只吃几道菜了。” 历史上,这两人的交集不多。 范景文一直在京城为官,在翰林院中一步步熬资历,最终熬到了内阁大学士。 而洪承畴虽然科名很高,二甲第十七名,但却未能通过馆选,直接到了六部观政。 从江西清吏司主事做起,历任员外郎、郎中等职,在刑部任事六年后,于天启二年擢升浙江提学佥事。 又以才高识士,所选人才皆俊奇,在天启五年升任浙江承宣布政司左参议。 天启七年,又因功升为了陕西督道参议。 范景文来陕西后,先是清查了东林党,接着又处理了阉党,几乎让陕西官场为之一空,仅剩的高官就只有洪承畴等少数几人了。 “抚台,陕西饥民遍地,请迅速上奏,让内阁拨粮吧!若是再拖下去,引出民乱,你我的脑袋都有可能不保啊!”洪承畴见范景文居然还顾忌着名声,心中升起了一丝怨气,脸色不怎么好看。 范景文借着火把发出的微光,深深看了洪承畴一眼,又转头望向天空,长声道:“彦演,内阁哪有粮食?本官又不是没有请奏过,首辅亲笔答复的公文你又不是没看过?” “抚台,您看看这地面都变成了什么样?现在还是三月,整个陕西都已是赤地千里。以前百姓还想着熬一熬,等春种拨种下去,秋粮收获后,日子就会好过。可现在这种情况,谁还会傻傻地把粮食散在满是裂缝的地面?一旦等种粮吃完,就是我陕西大乱之时啊!”洪承畴语重心长道。 “唉!” 范景文长叹一声,蹲下身子,拿起一块干土,轻轻一捏,这块土就变成了沙子。 “本官已向陛下弹劾秦王不法事,原以为将秦王抄了,就能缓上一两个月,等待秋收。”范景文又向前走了几步,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只希望陛下能迅速决断,以免拖延日久,一发不可收拾。” 他的话语才刚刚落下,就有一骑快马迅速跑来。 报...... 洪承畴看着飞快跑来的士兵,叹道:“多半是民乱已经开始了。” 报信的士兵迅速跑到二人身前,不待下令就说道:“禀告抚台大人,白水县有饥民造反,其首领王二用持刀械,以墨涂面杀到了澄城县,知县张光耀连同属吏七十八人被杀。” 历史上王二用本是在去年就造反了。 但范景文巡抚陕西后,狠狠整肃了一番吏治,又带来了不少粮食广施稀粥,才将这次造反推迟。 “什么?知县属吏都被杀完了?我......愧对陛下啊!” 范景文听着士兵的话语,就知道澄城县是个什么情况了。 知县都被杀了,城中的富户肯定也完蛋了。 说不定乱贼王二用已经将城中的百姓裹挟到了其他县城,要继续劫掠。 他想到这些,心中就愈发难受,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就不受控制的软倒下去。 “抚台小心。” 还好洪承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范景文的肩膀,才没有让他摔倒。 周围的士兵也急忙涌了上来,整个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范景文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声音干哑道:“快传信给陛下,同时命令延绥总兵吴自勉率兵进剿。” “给陛下的奏疏下官已经拟好,还请抚台过目。”洪承畴刚刚也没闲着,在等范景文醒转的同时,就已经在石头上写好了一封奏折。 范景文颤颤巍巍伸出右手,拿过来瞧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命人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去京城。 “抚台,咱们先回城吧?” 三月的天气还十分寒冷,洪承畴语气颇为担忧。 范景文微微点头,以示同意。 亲兵连忙将马匹牵拉,一行人就欲往西安城门走去。 报......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传令兵骑着马飞速跑来。 “府谷县王嘉胤聚众造反,反贼已有五千之众。” 报...... “高迎祥于安塞县造反......” “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在宜川县造反......” “王虎、黑煞神在洛川县造反......” “王和尚在延川县造反......” “周大旺在武都造反......” “王大梁在汉中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