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张之极的话语，在场的京营将领都露出了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国公爷说得对，这点残兵败将，哪需要咱们数万人追击？”　　 “以末将看来，世子爷带着本部神机营就够了，他们又不是没打过。”　　 “我等京营都是步卒，为了追击建奴，连火炮都落在了后面，更别说战车了。”　　 ......　　 王之臣瞧了一眼满腿都是泥水的京营诸将，深知他们不想继续追下去的原因，那就是就算追上了也难以从九边骑兵手中抢功。　　 “既然尔等不愿继续追下去，那就速速赶到锦州吧！”　　 王之臣先是看了眼城门口的京官，又转头看着这些以勋贵为主的将领，语气略显失望。　　 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管普通士兵再能吃苦，以勋贵为枝干的京营也不能委以重任了。　　 张之极松了一口气，拱手说：“那本公就在锦州等您的捷报了！”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顶着王之臣撤兵，可麾下的将领吵得太厉害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走了也好，本官也不用头疼军粮转运之事了。”　　 王之臣望着京营将领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侯虎涛低声道：“本官会将此事禀明陛下。”　　 张世泽对父亲的做法也有点不满，但子不言父过，他只能悄然退下，冒着大雨领兵去砍伐树木，搭建临时桥梁。　　 阿济格和多尔衮在杀光城中的军民后，不仅筑了京官，震慑明军；并且还将仓库掀翻，让粮草被大雨淋透；更是在渡河之后，把大福堡上的石桥给炸塌了。　　 ——　　 此刻的锦州，已是草木皆兵，百姓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城墙上全是神色紧张的士兵，偶尔响起一阵雷声，都能让不少人打起哆嗦。　　 “耿大人，你临时召集的民夫有用吗？”高时明见不少人连火枪都不知道怎么拿，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耿如杞眺望着城外建奴，在密集的雨点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得无奈叹道：“建奴一向不善攻城，代善见咱们城墙上人影幢幢，应该不敢冒雨攻城。”　　 “但愿如此吧！早知道就多留五千兵马，咱们现在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高时明道。　　 耿如杞摇头道：“还好没有多留，否则贾胜领军在外更危险。”　　 高时明一想也对，自己这边至少还有坚城作为倚靠，贾胜领着的兵马却在野外，一旦被建奴突袭，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砰！　　 两人说话间，西南方向忽然有一道烟花绽放。　　 大雨中，这烟花的光芒几乎被完全掩盖，声音也差点被雷声遮住，还好两人都在城墙上，才得以捕捉到那一抹亮光。　　 “不好！这是贾胜的求援信号！”耿如杞惊道。　　 高时明急忙说道：“那该怎么办？城中也没有援兵能派出啊！”　　 耿如杞盯着烟花绽放处，沉思了好一会，才轻吐道：“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城中只有不到三千战兵，其他的都是临时征召的民夫，若是本官领兵救援，只要建奴一个冲锋，这些民夫就会四散而逃。”　　 高时明听见此话，大松了一口气，说道：“咱家也是此意，锦州不容有失，还是赶紧向王大人求援吧。”　　 “必需要求援了，代善这厮实在奸猾。”　　 话毕，耿如杞就转身走进城楼，挥笔写下求援书信，让亲兵立刻乘坐吊篮出城。　　 ——　　 大黑山，位于广宁卫东北，乃是山海关至沈阳的驿道和辽东长城的交汇点。　　 这里的雨势更大，平地都有积水，高文采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泥坑，肩上还扛着一麻袋过百斤的重物。　　 “兄弟们，再加把劲，抵达长城后，咱们就能休息一晚上了。”　　 高文采的语气略显低沉，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太他娘的累了。　　 自从离开锦州之后，每天只能休息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要扛着重物赶路，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李福文又瘦脱相了，他一把抹干净脸上的雨水，挥起鞭子狠狠地打在了马背上，低喝道：“你这畜生，还不赶紧走，难道不想休息吗？”　　 张元涛同样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满脸羡慕地看着李福文，扯起嘴角笑道：“高将军下令了，你要是再打死一匹马，就让我来管理牲畜，哈哈哈......”　　 “想得美！”李福文回头道：“这马还真不是我打死的，而是活活累死的。这一路走来，死掉的驮马足足有上百匹了，活活累死的弟兄也有好几十人。”　　 高文采回头看着两人，笑了笑道：“你们两个留点力气吧，我听说今晚上能赏赐一点肉给咱们吃。”　　 “什么？有肉？”　　 “什么肉？”　　 “有多少？”　　 “能吃饱吗？”　　 “会放盐吗？别又是之前的白水煮肉。”　　 “那他娘的是肉吗？一口大锅只有二两碎肉，连肉汤都算不上。”　　 “咱们这日子，真的是连狗都不如。”　　 “说得对！狗都有骨头啃，咱们别说骨头了，就连杂粮饭都吃不饱。”　　 “这个红薯吃起来是甘甜，可天天吃也不顶饿啊，只能吊着一口气。”　　 “俺以前给地主家当长工的时候，农忙时节还是能吃顿饱饭，这他娘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　　 提到吃肉，这些相当于苦力的士兵没有一丝兴奋，反而还在不停说着心中的怨气。　　 高文采听到这里，表情一片木然，心中却是高兴极了。　　 建奴不得军心，只要明军一旦打来，这临时组建的汉八旗必定会立刻举手投降。　　 曾永寿趁着周围一片混乱，低声对高文采说道：“将军，我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什么话？”　　 “再这样下去，咱们肯定活不了多长时间，将军还是替兄弟们打算一番吧！”　　 “此话休要再说，我早有成算。”高文采模棱两可回答道。　　 曾永寿面色一喜，低声承诺道：“若不是将军您，我等早就累死在了路上。只要将军一声吩咐，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