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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解放了,天要亮了

缅甸风云 汉客 4820 2024-07-09 23:58
   朝阳照耀兴威以南的一个山村,鸡鸣声中,村落被唤醒了,逐渐热闹起来。   一栋简陋竹楼内,开着一扇窗,一名身着解放军服的干部,正在窗下写着日记。   云咨揉一揉手腕,将笔记本放在凳子扶手上,继续写下心中所想。   今年21岁的云咨,是临沧农家子弟出身,机缘巧合下投身革命事业,这次更是主动请缨,成为南下驻村干部。   这是他成为茂坎村官的第七天。   手笔不停,云咨脑海里回忆起临行前,旅长的讲话。   张扬:缅族人民占据全国人口的67%,不动员、不解放缅族百姓,必不能达成解放全缅的使命。   无论全新的农村工作如何困难,我们都必须克服难关。   缅族农村工作就那么难吗?   其实不难,畏难不前更不是我党的作风!   人民害怕我们,抗拒我们,不过是当局长期妖魔化的蛊惑宣传,极尽所能的抹黑党和人民军造成的。   共产党害怕人民吗?抗拒接纳人民吗?   不,党从人民中来,就必须回到群众中去,去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   广大的缅族父老乡亲,被军政府压迫到穿不起衣服,农妇夏天只有一块遮羞布裹在下身,然后打个结在腰间,就当成衣服穿。   如此贫苦的百姓,不去争取?   战争前的黑市,有走私商人,更有闻声而来的农民。   他们一个人买不起农具,就几户人家凑钱买一把锄头、一把铁铲,然后欢天喜地地回家。   缅族农民知道农具、食盐等商品,是九旅出产的,但他们就因此抗拒生产工具,视之为妖魔鬼怪吗?   不,老百姓心里比谁都清楚。   农民用上崭新的农具、雪白的食盐,早就不信政府的蛊惑宣传,他们心里的一杆秤明白得很。   九旅商品畅销无阻,根据地工业品深入人心,那么思想一样能获得民心。   有海量的商品在手,有强大经济体支撑,党的宣传、政策、统治,必然能深入农村。   云咨想着旅长的话,心中不由得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七天的驻村经历,彻底改变他对缅甸农村的浅薄看法。   过去的云咨看来,缅甸农村应该大体和滇南农村差不多,土地矛盾激烈,农民沦为佃农,食不果腹。   可实际走访每个农户后,他发现事情完全不一样!   茂坎村是掸北山间平原上,典型的缅北缅族村落,一共22户农家,人口为119人。   茂坎村保留了缅甸农村传统的十户制,全村分为2个村组,村组头领是十户长,也称为色恩高(音译)。   更上一层统治架构,又和下缅甸农村不同,茂坎村没有头人,只有村长,由吴波斗担任。   这种类似于保甲制的农村统治模式,和滇省农村很不一样。   土地方面,茂坎村也与华夏不同。   村里土地最少的家庭是波信家,他家一共耕种5英亩的农田,约合30亩。   若是在华夏,拥有30亩水田,怎么都是一个小地主,要被批斗打倒的。   村里土地最多的是吴波斗村长,一共拥有50英亩,约合300亩土地。   由此可见,缅族村落土地矛盾并不激烈,做到了人人皆有田。   深入了解后,云咨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村民普遍只有耕种权,并没有土地所有证。   也就是说,你祖祖辈辈积攒的土地,又或者开荒得来的土地,并不属于你的,你只是耕田人。   这完全不符合云咨的一贯常识,要知道奈温政府早就宣布废除地主土地所有者,实现了耕者有其田。   如此匪夷所思的土地制度,还要从建国初期说起。   1953年9月,缅甸国会通过《1953年土地国有化法案》,该法案规定:从事耕作的农户,可保留的稻田最高限额为50英亩。对于地主,如果愿意从事耕作,可保留20英亩稻田,其余土地均收归国家。   奈温政府上台后,遵循这一法文,施政上更为激进,大举收回大地主的土地,分配给贫民与无地者。   60年代末,奈温宣布土地改革成功,完成建国纲领之一。   以缅甸军政府的组织体系、组织效率,不可能将执政纲领落实到农村基层。   浮于表面的执政,只是吹走表层的灰尘,根本起不到打扫干净屋子、换了新天地的改革目标。   奈温的土改看起来成功了,不过是因为缅甸解放时,国土资源禀赋深,家底厚而已。   大多数自耕农种的地,并没有所有权。   落后、腐败的国度上,法律是保护底层人民的最后底线,土地产权证是农民的护身符。   按理说,政府应该为每个自耕农发放土地所有证,但事情并非如此,反而滑向最坏一端。   没有土地产权,也就意味着谁都可以将别人的土地,登记为自   己的,食肉阶层可以肆无忌惮地谋夺自耕农的土地。   自耕农为了保住土地,只能主动申请确权,又或者在遇到土地纠纷时,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身权益。   缅甸政府继承了殖民政府的一切,也会腐败盛行。   农民必须从村长开始,一路向上贿赂,才有可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土地证。   首先要讨好村长,在办理土地产权证时,需要村长证明某一片土地确实归某个家庭所有。   其次要贿赂丈量土地的公务员,不然他就会让农户的土地面积大大缩水。   接下来还要贿赂办理证件的政府职员,以尽快获得土地产权证。   据波信所说,每个审核关节都要打点,平均一英亩要花费5万缅元才能拿证。   5万缅元/英亩,属实吓坏了云咨。   要知道,一英亩水田的一季产出,依照统销统购政策,出售粮食后大约可收入1000缅元。   农民要拿到一亩土地的产权证,需要这块土地25年的产出,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要拿回自己的土地,要不吃不喝,花上25年才行!   李家城、许家印等大善人表示佩服,还是老缅会做土地买卖。   若土地被有权者侵吞时,农民可通过上诉,乞求法律和大老爷替自己主持公道。   缅甸法律体系继承自殖民者,海洋法系里,打官司就得请律师,走漫长的诉讼流程。   不过缅甸法律体系官僚的定力,并没有宗主国法官深,往往会采取直接手段了结案件。   当觉醒的极少数农民懂法了,会请律师了,军政府往往会以其他莫须有的罪名迫害农民(甚至是辩护律师)入狱。   这就是堂下刁民,居然敢状告本官,活腻了!   以管窥豹,在实际施政中,军政府出台政策,并不以人民的利益为出发点,相反会刻意设置政策障碍。   百姓要跨过重重障碍,就必须主动贿赂,不然会被各部门踢皮球,求告无门。   通过这些政策门槛,整个政府各环节,都从中获利,俗称收租。   若真有刁民试图用法律质疑实行的政策,必然遭受整个官僚体系的打击。   深入缅甸各个阶层的密谍,对军政府的这种腐败模式,了解得更深,因为他们就是钻制度空子的腐败分子。   早在半年前,古力就将这种扭曲的政治,形象地形容为寻租政治。   生动描述为:   军政府的寻租行为是其维持威权统治的燃料,各级政府都在不同程度地进行着寻租实践,整个政府变成一个从上到下的完整寻租体系。   云咨与同批下乡干部交流中,获得大量样本后,将村民土地贿赂总结为:   贿赂是保证政府能够满足村民需求的唯一有效方式。   总结词写下,这份缅村调查报告完结,云咨咨询同僚的意见后,将会提交给旅部。   天色大亮,云咨合上笔记本,洗漱一番后,向村中心走去。   路上,赤着脚、脸上涂抹白色特纳卡的一群小孩,跟着他后面奔跑,羞涩的笑声与推搡中,一名小孩勇敢地走上来。   “吴云咨先生,今天还发糖吗?”   云咨听言大笑,慈祥的说:   “没有了,不过你们可以抓蝗虫,会有供销社马车来收购。活蝗虫可以换很多不同的零食。”   云先生的讲诉,让孩子们眼神发亮,和手感谢后,他们前呼后拥地离去,要去抓虫子换钱。   他们要的糖实际是驱虫药,是九旅特意从华夏引进的,免费发放给孩子们吃。   甜的东西,总能让贫穷山村的孩子为之着迷。   至于蝗虫,则是民政部为了激活战乱后的农村经济,故意为之的惠民善政。   刚进驻新解放区的供销社,将敞开收购农民抓获的活蝗虫,一斤蝗虫可以换2个鸡蛋,或者等价商品。   缅北山林,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蝗虫,雨季大肆繁殖的虫子们,旱季时最为猖狂,有时会成为灾害。   抓蝗虫能保庄稼,能让村民增收,供销社收购后,拉回古凯养殖场喂鸡,鸡再生蛋。   一条简单的经济循环就此形成。   抓蝗虫效率低,大人可能拉不下面子,这活最适合小孩来干,放牛时顺手抓就有几斤。   云咨走到村中晒谷场时,他的搭档貌扭站在石磨上,激情澎湃的讲话。   貌扭是根据地少有的缅族干部,旅部特意抽调一批缅族干部下乡,他是代表之一。   貌扭用亲切、接地气的缅语说:“乡亲们,我们昨天填平了村路,路立马好走了许多。”   “波斗家老爷子不用再摔跤,也不会再骂骂咧咧了,大家耳朵清净了不少。”   围聚一圈的村民哄然大笑,封闭山村里,大家的笑点都比较低。   “昨天过去了,今天我们要借着干,争取早日恢复生产,田里庄稼可不等人。”   “前天大雨冲毁了   水渠,今天起,我们要修复溃坝点,让溪水再次灌满农田。”   修水渠可是一项大工程,以往坏了都是修修补补一点就应付过去,可现在吴貌扭口气很大,让村民有些犹豫。   云咨大声说:“上面支援了我们一批水泥和工具,大家都出一把力,一定能干成。”   此言一听,村民态度缓和,怀着试试的心态,答应出工修水渠。   农民很狡猾,新来的官员免费给水泥、工具,自己只用出力干活,活干不好也怨不得自己。   事情办砸了,说不定还能分点水泥,将分到手的工具拿回家自用。   九旅农具出了名的好用,这次说不定能占点便宜。   相通道理后,顽固的村民也点头同意修渠。   集结村里青壮年后,大家浩浩荡荡的奔赴村南山溪,展开热火朝天的集体劳动。   对缅族村落的改造,旅部做了因地制宜地改变,并不照搬老根据地的成功经验。   缅族村落虽穷,但却没有严重的生存危机,不需要立刻靠拢九旅,来求生存,以战胜恶劣的自然环境。   再者,缅族人是高傲的,看不起少数民族,更看不起外来者,九旅也在此列之中。   所以不能一开始就施恩,这样做将会取得相反的负面效果。   旅部新政以村官下乡为起点,将治理机构下沉到每个自然村。   由村官发动人民,通过村官组织群众,动员大家为私利、为集体利益而劳作。   在集体劳动中,锻炼了人民,党的宣传、组织的力量等,将润物细无声地渗透下去,进而获得统治权。   初步确定治权后,才会推行农村新政,乃至土地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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