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问了三人几个问题，许青云便让他们回去。　　 “方来宝，你去把陆大旺在杭州的同学请来。”　　 许青云把名单给了方来宝，让他去喊人。　　 陆大旺平时和这些同学来往最多，陆大旺死后，每个人都要进行调查，现在有嫌疑脚印，所有人脚印必须对一遍。　　 先是陆大旺身边近人，接着是他们队，他们组，甚至整个情报科。　　 “是。”　　 方来宝再次离开，燕鸣更早一步回来。　　 “组长，我找人问过，陆大旺性格内向，除了队友和同学，与其他人不熟，上次他是和一组同学巩兆林吃饭时候，无意中问的案子情况。”　　 “内查的时候，巩兆林便交代了这个情况，但陆大旺没说，互查的时候便被候组长查了出来。”　　 许占杰发了火，三名组长不敢再放任手下队长去查，亲自询问。　　 侯乙山知道自己组内队员交代过什么，他亲自问三组所有人，问到陆大旺的时候，发现了他的隐瞒。　　 平时隐瞒点事不算什么，但在情报部门，特别是这么敏感时期，任何隐瞒都会引来怀疑。　　 目前来看，陆大旺确实有很大问题，但他身份依然存疑。　　 是被日谍策反，还是被日谍利用目前尚不清楚。　　 “他平时很少出门，总部没人知道他在外面有什么关系，还有，陆大旺家庭条件不好，平时很节省，每次薪水都是攒起来寄给家里，自己仅留一点，他家里有弟弟妹妹，他想让弟弟妹妹读上书，有个好前程。”　　 燕鸣继续说着，这又是个重要线索。　　 “他家里人情况呢？”　　 “我只简单了解了下，他家距离不远，可以的话，我跑一趟去查查。”　　 燕鸣回道，陆大旺老家在吴兴县，距离南京确实不算远。　　 吴兴县是此时名字，后世改了名，因为失去太湖而闻名全国。　　 “行，早去早回。”　　 想了下，许青云点头，陆大旺的家确实有必要了解，他现在没有多余人手，燕鸣去非常适合。　　 他最擅长打听各种情况。　　 燕鸣刚走不久，方来宝便带着四个人进了办公室。　　 他们是陆大旺同班同学，自古至今，同窗都是一个庞大群体，哪怕后世，同学关系依然很重要。　　 “许组长。”　　 四人全是普通队员，一起恭敬打着招呼。　　 组长对他们来说已是大人物，至于科长和处长，平时他们都见不到几次。　　 “来坐。”　　 许青云笑道，和刚才一样，等他们走过去后再问话。　　 四人对陆大旺评价基本相同，陆大旺自小家贫，父母咬着牙供他读完了小学，此时读书可不是免费，并且费用不低。　　 能让他上几年学，已是不易。　　 条件太艰苦，陆大旺平时省吃俭用，根据同学的说法，当初他之所以愿意加入军事情报处，一是能够学东西，二是学习期间管吃管住，还有津贴可领。　　 他想早点赚钱，供弟弟妹妹继续读书，不用和他一样，半途而废。　　 贫穷让他有点自卑，所以性格内向，不过他在学校表现不差，他们班陆大旺是文化基础最差的，但成绩却一直排在上等，最终分配到总部。　　 当初分到总部的时候他很高兴，总部薪水高，能让他赚更多钱。　　 一个贫苦人家逆袭出来的孩子，最初并不懂军事情报处属于什么样单位，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进得来，出不去。　　 陆大旺自小穷苦，他渴望得到更多金钱，改变命运。　　 他有被日本人策反的可能。　　 许青云了解情况后，把四人送了出去，方来宝送走人后跑过来帮他倒水。　　 许青云则静静思考。　　 根据刚才几个人的讲述，陆大旺不会自己去买烧饼和猪头肉来吃。　　 他是能省则省，平时不出去吃饭，全是在食堂，除非有人请客吃饭。　　 因为这点，杭州的时候他便给同学留下小气抠门的印象。　　 猪头肉再便宜，同样要花钱。　　 看来毒源来自他的熟人，会是谁？　　 陆大旺四名同学脚印他已经看过，没有床下那个，可以暂时排除他们曾经在陆大旺房内躲藏过。　　 思考很久，许青云睁开眼睛。　　 这个案子确实没那么简单，目前最重要线索便是床下脚印，找脚印主人为第一位。　　 其次调查陆大旺资金情况，他给家里的钱符不符合正常收入。　　 其他线索，暂时先等着，目前不急。　　 许占杰没有给他规定破案时间，不过这个案子不宜拖的太久，内奸最影响士气，查不出内奸，不少人会怀疑身边人，生怕自己不小心向内奸说了不该说的话。　　 之前泄露情报给陆大旺的那名队员，便已遭受惩罚。　　 现在还被关在大牢。　　 陆大旺他们一共六个人分到总部，方来宝只带来了四个。　　 许青云起身，方来宝正在旁边坐着，急忙站起。　　 “我们去牢房。”　　 许青云轻声说道，六个人，一个不能错过，大牢的人不好往外带，他亲自过去看。　　 总部大牢比天津站的干净不少，面积更大。　　 里面戒备更加森严，此时关押的人不多，寥寥几个，许青云来到门口被拦住了。　　 没人认识他，更不知道他身份。　　 给许占杰打过电话，这边人才放他进去。　　 许青云刚进去，外面人便议论纷纷。　　 他们不认识许青云，但天津的事听到不少，都听过许青云的名字，今天第一次见到真人。　　 “巩兆林。”　　 狱卒带着许青云两人进到里面，方来宝则好奇打量着周围，环境确实比天津强，他若留在天津，除非以后有大运，否则连调到总部审讯科的机会都没有。　　 哪会像现在这样，进入总部最重要的情报科。　　 这间牢房内就一个人，抬起头看向外面。　　 “许组长，您问吧，我先走了。”　　 狱卒打开牢门，笑呵呵说道，他们得到命令，许青云要进来对巩兆林问话，必须配合。　　 巩兆林不是罪犯，他是犯错惩罚，以后迟早有出去的那天，对他的管控没那么严。　　 若不是因为这次他无意泄密，导致行动失败，惩罚最多关禁闭，而不是关进大牢，等候处分。　　 “你是？”　　 巩兆林疑惑看向许青云，刚才狱卒说的是许组长，军事情报处有不少组长，他基本都认识，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　　 许青云走了进去，微微一笑：“我叫许青云，新任情报四组组长。”　　 “是你。”　　 巩兆林眼睛一紧，情报科的人，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科长去趟天津，收了个得意弟子，然后在天津大杀四方，抓了几十个日谍和汉奸。　　 没想到许青云突然出现在南京，并且成为了情报四组的组长。　　 四组什么时候成立的他不知道，他已被关进来好几天。　　 “我们坐下说。”　　 牢房内条件简陋，没有椅子，许青云不嫌弃地上脏，盘膝而坐。　　 地上有层稻草，坐着倒不是太硬。　　 “许组长，是不是科长让您负责陆大旺案子？”　　 巩兆林像许青云那样盘膝而坐，露出了他的鞋底，他很聪明，猜到许青云来的用意。　　 巩兆林不是罪犯，是被惩罚关在这里，他的衣服和鞋都能带进来，并且有换洗之物。　　 许青云看向他的脚底，眼睛微微一紧。　　 他脚上的鞋不是床下脚印那双，但大小，规格相同。　　 墙上脚印和地上不同，因为着力原因，身高，体型推测的范围更大，许青云需要看到他的脚印做对比，才能做出最精确判断。　　 “没错，我问你几个事，你如实回答即可。”　　 许青云轻轻点头，不动声色发问，巩兆林全部回答，他说是被陆大旺欺骗，当时他喝了酒，不知不觉中便说了出来。　　 “你们俩一起吃饭，谁请的客？”　　 巩兆林愣了下，马上说道：“陆大旺请的我。”　　 “在哪吃的饭，点了什么菜，喝的什么酒，付了多少钱？”　　 许青云继续问，巩兆林没想到会问的那么细，有点迟疑。　　 “宿舍旁边的何记饭店，点了半斤猪头肉和半盘花生米，喝的花雕，一共花了八十文。”　　 许青云一直注视着他，发现他的犹豫。　　 别说许青云，方来宝都察觉到他不对，立刻警惕起来。　　 “他怎么付的钱？”　　 “铜元。”巩兆林立刻回道。　　 “多少面值的铜元？”　　 “一枚五十文，三枚十文。”　　 “谢谢你的配合，有情况我再来问你。”　　 许青云起身，方来宝喊来狱卒，将牢门重新锁上。　　 出了大牢，方来宝立刻小声问道：“组长，他有问题。”　　 “说说他的问题？”　　 许青云看了他一眼，巩兆林确实有不少问题。　　 方来宝立刻回道：“第一，陆大旺小气，从不舍得乱花钱，怎么会请他喝酒？”　　 “第二，您问他在哪吃饭的时候，他有迟钝，但问他怎么付的钱，却能说的清清楚楚，所以我怀疑，是他付的钱，套了陆大旺的话。”　　 许青云点头：“你说的对，那为什么自查的时候，他交代了情况，而陆大旺却没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方来宝愣了下，组长的问题很关键，如果巩兆林是内奸，他不会主动交代这些情况。　　 陆大旺没说，他却说了，相当于不打自招。　　 “去何记饭店。”　　 许青云没有继续问，目前来看，案子疑点重重，不过巩兆林确实有重大嫌疑。　　 没有查清楚事实之前，或者没有完整证据链之前，许青云不会轻易便把一个人定死。　　 办案绝不能凭个人主观，否则很容易出现冤案错案。　　 他要的是证据，是事实。　　 燕鸣不在，方来宝开车，很快到了何记饭店。　　 没多久他们走了出来。　　 “组长，要不要提审巩兆林？”　　 巩兆林说了谎，他和陆大旺那天确实是在这里吃的饭，饭店有账本，记录着每一桌客人所点的菜。　　 饭菜对的上，金额也对的上，但不是陆大旺付的钱，而是他。　　 这是家老店，老板就是掌柜，五十多岁，在这做了二十多年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这些掌柜的其实都会记人。　　 给掌柜的看了两人照片，掌柜的立刻便说，付账的是巩兆林，并且提供了另一个情况。　　 巩兆林结账的时候埋怨陆大旺小气，说好的请他喝酒，结果却没带钱。　　 巩兆林想让陆大旺记账，掌柜看他面生，没有答应。　　 饭馆确实有记账，但都是熟客。　　 有了掌柜的证词，可以确定巩兆林说了谎。　　 “先回去。”　　 许青云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他在思考推断。　　 掌柜的侧面证实，确实是陆大旺想请巩兆林吃饭，结果因为忘记带钱让巩兆林先付的帐。　　 这个情况不算什么大事，巩兆林为什么要隐瞒？　　 原因许青云暂时没想出来，他没着急，巩兆林就在那，随时可以提人审讯，问出实情。　　 回到办公室，许青云又拿起了照片，看床下墙面的脚印。　　 脚印还没有核实清楚。　　 “你去把巩兆林所有的鞋全部拿过来，包括家里和牢房。”　　 许青云对方来宝吩咐道，方来宝马上跑了出去，鞋印核实清楚后，便可以向科长汇报。　　 虽说没有确定，但许青云已有七成把握，床底脚印就是巩兆林的。　　 他看了那么多脚印，经验丰富，哪怕不一样的鞋也能看出来。　　 现在不过是确认。　　 方来宝很快回来，一共带来了三双鞋，牢房一双，宿舍两双。　　 看到其中一双，许青云轻轻摇头。　　 就是这双鞋。　　 方来宝则拿起照片，对着鞋印，没一会便抬起头。　　 “组长，床底下藏着的人是他？”　　 他不会看脚印，但印子和鞋完全对得上，别说他，是个人拿着鞋和照片都能看出来。　　 “是他。”　　 许青云点头，方来宝没说话，他没想到组长这么快就找到了人。　　 不愧是他主动投靠的人。　　 “你现在去邮局，查下陆大旺的汇款记录。”　　 “是，组长，我这就去。”　　 方来宝领命离开，许青云则起身。　　 已经确定鞋印属于巩兆林，虽然还有点事没想明白，但是到了去汇报的时候。　　 许占杰吩咐过，有任何进展，及时向他汇报。　　 许青云不会自作主张，隐瞒查案。　　 “是，组长。”　　 方来宝回到自己办公室，空荡荡办公室就他一个人，却没有任何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