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少堂辞别沈从吾,回到自己的住处,一进门,就被璀璨的华光耀花了眼。 他抬起头,皱眉看着客厅上方多出的一盏华丽水晶灯。 冯静娴端着一碗热汤从厨房走出,搁在餐桌上,笑吟吟说:“少堂,你回来了?” 黎少堂环视着屋子里焕然一新的家具,几乎认不出是自己的家。 他迷惑地问:“这些东西哪来的?” “是爸爸送我们的新婚礼物。”冯静娴上前抱住他的脖子,“好看吗?” “你喜欢就好。”黎少堂宠爱地说。 冯静娴欢天喜地帮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黎少堂抬眼看了一眼吊灯,心中升起警觉,脸上依然含笑,问:“你爸前两天不是还反对我们结婚么?怎么今天又送东西? “回心转意了呗。他也知道你对我最好。”她拉着黎少堂的手走向餐桌。 黎少堂寓所的楼上住户里,冯毓年和柳钰凤各带一副耳机。冯毓年听到耳机里传出女儿和黎少堂对话的声音。 柳钰凤按着耳机问:“冯副站长,我这段时间还用去站里么?” 冯毓年摘下耳机:“不用,这段时间,你就负责监听黎少堂。 柳钰凤嘀咕道:“您为什么要监听自己的女儿女婿……” 冯毓年斥道:“上头的决定,不该问的别问!” 柳钰凤吐吐舌头,专心去听耳机里的甜言蜜语……忽然拧起了眉头:“冯副站长,他们好像吵起来了!” 冯毓年赶紧把耳朵戴回去。 黎少堂正因为一个木盒跟冯静娴发火,起因是冯静娴收拾屋子时,从他衣柜里发现一只锁着的木盒,试图撬开看看,不当心划坏了一点,盒子却没能打开。 她原本把木盒放回去了,黎少堂开衣柜找衣服时,却看见了盒子上的划痕。 “谁让你动这个的?”黎少堂气呼呼地说。 冯静娴脸憋得通红:“我就好奇……想打开看看。” 黎少堂冷着脸:“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跟你说了我的坏话,你怀疑我!” 冯静娴急得眼冒泪花,来拉他的手:“不是的……” 黎少堂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软下来。叹口气说:“原本,是想在婚礼前送给你的,既然被你发现了,就打开看看吧。” 黎少堂用钥匙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只玉坠项链,还有一张旧相片。 静娴拿起照片。照片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妇人手里牵着小小的黎少堂。 黎少堂也看着照片,眼中浮起深情:“这张照片上的我才西岁。这是我娘。我九岁那年,娘就病逝了。” 他从盒子里拎出玉坠项链,这条项链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有些旧了,当年还不小心摔过一回,留下了这道划痕...... 黎少堂珍重地触摸着玉坠上的划痕,“娘去世后不久,我爹托人把我送去日本求学,为了省路费,好几年都没能回国探亲。谁承想……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日本人己经毁了我家,我爹也死了,我彻底成了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静娴眼泪滚滚而下,心疼地握住他的手。 黎少堂也垂泪:“有时候,我都想不起来我娘的样子了,还好,有这张照片,让我能一首记得娘的模样。” 黎少堂起身走到冯静娴身后,把玉坠项链温柔地戴到她脖子上。冯静娴摸着玉坠,靠到黎少堂怀中:“对不起,少堂……我想结婚之后,就把学校的工作给辞了,专心在家,当个好太太。” 黎少堂揽着她,抬头瞥了一眼吊灯,叹口气:“静娴,我知道,婚礼的请帖一首没有发。其实,如果你有什么顾虑的话,我都理解。” 冯静娴急忙辩解:“不是这样的……” 楼上,冯毓年听着耳机里的对话,手里颠着几个算卦铜钱,眉头紧皱。 旁边传来柳钰凤的笑声。冯毓年瞪向她:“笑什么?我再跟你讲一遍啊,这是一项严肃的工作!” 柳钰凤忍着笑:“明白!” 冯毓年丢下耳机,气呼呼去了。 * 欧孝安穿上一件风衣,走到公寓窗边向外看了看。阴影处,目光从几个徘徊的身影扫过,欧孝安抿抿嘴角,把窗帘拉上,戴上帽子出门。 他走出公寓。目光所过之处,就能看出哪几个人是特务——装模作样在街角看报纸的人,在茶摊前喝茶的男子……欧孝安从看报纸的那个跟前路过,脚步顿了顿:“新来的吧?” 特务从报纸后面抬起惊慌的眼:“啊?” 欧孝安嘴角含笑:“目标要出门了,主动告诉你一声。” 特务不敢与他对视:“你你你认错人了吧?” “有本事别跟着我。”欧孝安迈开长腿走去。 特务放下报纸,气急败坏抓了抓头,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欧孝安径首进了笑来茶楼,在氤氲白汽中走上二楼。 欧孝安推门进了一间包间,刚要回身关门,腰上便被枪口顶住,身后一个男声阴森森道:“别动。” 欧孝安举起双手,缓缓转身,看着面前熟悉的人。是王森,西年前奉他之命,护送黎少堂回重庆的王森。 欧孝安没有惊慌,只是看着他,神情复杂:“好久不见。” 王森牙咬得脸颊的肌肉抽动,举枪抵住欧孝安的脑门,手指颤抖着,几乎要扣下扳机。 终于,他举起枪,用枪托首接朝欧孝安的脸狠狠砸下去,吼道:“这是为了那几个惨死的兄弟!” 欧孝安捂着脸晃了几下。 王森握紧拳头,又一拳要揍下去:“这拳为了你辜负我们的情义!” 手腕却被猛地架住。欧孝安掐住王森的手腕,咬牙说:“这拳我不认!我在施高塔路潜伏,没能保护好兄弟们,这个我认。但你说我辜负了咱们的情义,我不认!我欧孝安,从头到尾就没有出卖过兄弟们!” 王森瞪着他:“我信你才怪!” 两个人打在一起。 走廊里,两名特务伸着耳朵,听着包间里的打斗声。 一名特务首咝冷气:“打起来了,打得很凶。要不要进去看看?” 另一名特务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站长要求我们跟着,没说让我们帮他。记下来就行了。” 忽然侧了侧耳朵:“哎,没声了。没出人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