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逃离
进了月阳宫,宫中门窗已经都挂上了白绫,灯笼也都用白布罩好了。 陆安锦熟门熟路走了进去,李和暖正坐在桌子边发呆,手里一下下拨弄着还未调好的香粉。 她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 李和暖这才回过神,柔声道:“你来啦?” 她拉开椅子,让陆安锦坐下,“前阵子皇上来闻见我新调制的香薰夸赞很好,我这不就想着多做一些给他送去。” 陆安锦用小勺子挖出一点闻了闻,“确实不错,清新淡雅又不失高贵。” 李和暖自嘲的笑笑,把勺子一放,发出“啪嗒”一下的清脆响动,“我也就这点好处了,若是这个都做不好,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陆安锦一挑眉,话里有话啊?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和暖摇了摇头,“只不过一时生出的感慨罢了。” 她默了默忽然道:“安锦,你说这皇家什么亲情,真的有真感情吗?” 陆安锦嗤之以鼻的笑道:“你在想什么呢?别说皇家,就是殷实一点的人家都没有纯粹的感情,况乎皇家。” 李和暖难过的低下头,轻声道:“可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我儿子的生命里充满算计,他会不会……” 她忽然像是寻求答案一般的抬起头,急切的道:“他会不会也如同那位一般,长大了就六亲不认?” 陆安锦深深的看着她,却无法回答她的话。 毕竟,她也在心里问过这个问题,但是自己的心志比李和暖坚定,也比她更自信。 她自信自己可以教好两个孩子,更相信自己孩子的操守性情。 又听李和暖怅然的道:“我最近常常在想,陛下在年幼的时候,是不是也曾被太后放在心尖上,怕他冷了饿了,谁若是动他下,就要去拼命?” “陛下是不是也视太后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孝顺谦逊?” 说到这,李和暖低下声音,似是自言自语的道:“可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母子相残,互为仇敌……” 她忽然拉住陆安锦的手:“安锦,我不想成为这个样子,也不想我儿子变成这个样子,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面对李和暖灼灼的眼神,陆安锦面无表情的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李和暖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该怎么开口,又为自己的难以启齿而懊恼,故而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想你帮我,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都在提心吊胆,担心失去皇上的宠爱,担心哪个后宫妃子拿错了主意害我,担心小皇子出事,担心他不能安全的长大,更担心……” 她突兀的顿住了自己的话,紧紧的咬着嘴唇。 但陆安锦已经了然于心,李和暖跟担心有一日她和小皇子会像皇上和太后一般母子相残。 陆安锦叹了口气,道:“你是皇上的爱妃,又身份尊贵,如今在这宫里全是你做主,连太后都已经西去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 李和暖摇着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你不懂,我本就不适合坐高位,是形势逼迫的我不得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忽然流着眼泪苦笑道:“你知道我每天对着这样四方的天是什么心情吗?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进笼子的金丝雀,瞧着美丽华丽,但却被人扼断了翅膀。” “安锦,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她紧紧盯着陆安锦的眼睛,“你看见冷宫的徐莹莹了吗?若是你不帮我,说不定过一阵子我就同她一样了,但是我若是疯了,我的孩子该怎么办?” “安锦,你是我唯一信赖的人,你救救我。” 陆安锦叹了口气,心中难免对李和暖生出同情,她本就不是适合宫中的性子,却被迫要在宫中占有一丝席位。 “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李和暖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或者我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一等便是半年。 转眼已是年终岁尾,眼看便要除夕了。 因着太后去世,属于国丧,今年的除夕远没有早些年热闹,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早在一个月前,各省州衙门的礼单便送到了别苑。 姬晏礼让管家粗略的看了看,把不常用的都锁到了库房里。 陆安锦向来是不费心这些杂事的,平日里除了进宫陪李和暖说话,便是在府上陪孩子们。 李和暖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了,这半年来肉眼可见的憔悴,平日里沉默寡言,早没有小皇子刚出生时的开朗。 陆安锦知道这是心病,可惜她只是治病的医生,并不懂得心理学,故而平时也只能多进宫陪她说说话罢了。 可惜,她的陪伴并不能让李和暖开怀,反而在一次陪皇上赏梅的时候染上了风寒,拖拖拉拉的到现在也没见好。 陆安锦用了无数的法子也没能让她康复,心里着急却无计可施。 倒是李和暖看得开,病着也不急着治愈,像是什么事得愿以偿似的。 这日,陆安锦照旧提着药箱进了宫。 “今天我给你新配了一种药,你试试,若是还不好咱们再想法子。” 李和暖似林黛玉般斜靠在贵妃椅上,咳嗽了半晌道:“别麻烦了,我这病是治不好的。” “说什么屁话,”陆安锦口无遮拦的训斥道“你的身体我最清楚,你一没中毒二没旧病,怎么就治不好了?一个风寒入体罢了,有我呢。” 李和暖摇了摇头,喘了会粗气道:“风寒当然好治,只不过我这个是心病,用药是无用的。” 陆安锦白她一眼,“你还知道是心病,那你怎么就不能心胸开阔些?” 这样的对话两人在两个月内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李和暖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漫天大雪呢喃道:“皇上已经有半个月没来我宫里了。” 陆安锦抿了抿唇,轻声道:“就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