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岚愣了几息,随即倒抽一口凉气。 “老爹知道楚世远是谁么?” 叶茗搭眼过去,音色平和中透着几分自信,“你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 “楚世远是大齐定北十三侯之首,莫说咱们,十二魔神都没敢把手伸那么长!”阮岚蹙眉,“还有,这事儿老爹跟十二魔神打过招呼?” “夜鹰的事,为何要跟玄冥打招呼?”叶茗起身走去北墙,打开抽屉取出几味药材转到案前,如上次那般细致称量配比。 消息来的太突然,阮岚又反应一阵,“话不能这样说,眼下你我身处皇城不都在给十二魔神做事么!” “你忘了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们收到的指令,是协助十二魔神做事,指令是老爹下的。” 叶茗拿起玉杵,一下一下,“我们始终是夜鹰的人。” 阮岚拧着眉,“楚世远可没那么好对付。” “所以老爹会亲自来。” 阮岚猛起身,满眼震惊,“老爹说过他这辈子不会离开夜鹰,不会离开梁国!” 叶茗停下手里动作,迎上阮岚那双瞠大的眸子,“你没有好好听老爹说话,这只是前半句。” “还有后半句?” “老爹说若有一日他走,不会再回。” 阮岚似乎有些印象,“我不懂。” 叶茗低下头,轻轻按动药杵,“老爹此番来大齐皇城是顶着自己的人头,来拿楚世远的人头。” “以命赌命?” “不管成功与否,往后鹰首的位置势必要换人了。” 阮岚攥紧了手心,踩着细碎的步子靠近药案,“老爹为何要这么做……是上面的意思还是老爹自己的意思?” “这不是你我该知道的事。” “怎么不是你我该知道的事!若是上面的意思,我们自然要全力配合,但要是老爹自己的意思,我们……” 叶茗再次停下手里动作,蓦然抬头。 “你最好别忘了当年要不是老爹救你,现如今你人在何处。” 那双眼太过凌厉,仿佛带着弑杀的寒意! 阮岚语塞,“我……没忘。” 药堂里一时寂静无声,捣杵撞击玉瓷药罐,发出清脆声响。 阮岚掩唇低咳,“我知道老爹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只是想问清楚一点,若能帮得到老爹自然好……” “不是帮,这是我们的任务。” 叶茗将捣碎的药材倒进紫砂药罐,又将药罐置于炭炉上,起火熬药。 已尽黄昏,药堂里略显昏暗。 火起瞬间光影交织,映在叶茗脸上泛起淡淡的晕光。 叶茗的脸很瘦,棱角分明,因为常年在药堂里坐诊,很少接触阳光,面白。 他眉峰虽淡眉型好看,一双眼像是两片子夜星空,看着明亮实则幽暗神秘,让人难以揣摩。 阮岚后来从曹明轩口中得知,叶家兄弟没死在老爹手里,是叶茗亲自动的手。 老爹将叶家两兄弟绑起来扔进山洞,之后便叫当时只有八岁的叶茗进去。 他这一进去,就是三天三夜。 等他再出来,满身鲜血。 若只是这样阮岚也没觉得过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亦不觉得她那个生性残暴的继父死的有什么冤枉。 可在他们离开莲花村那晚,叶茗将老爹给的蒙汗药掺到井水里,叶家两户在用过晚饭之后全都被迷晕。 叶茗提刀屠了所有人。 包括叶老三的小儿子,他那个只有四岁的堂弟。 想到这里,阮岚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确,这事儿跟十二魔神交代的任务倒也不冲突 ,楚世远倒下去,楚依依没有娘家支撑在将军府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便有机会成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还是老爹想的周到……” 叶茗提起煮药的紫砂壶,褐色药汁徐徐落在瓷碗里,“喝了它。” 阮岚看着汤药,略显踌躇。 “怕我害你?”叶茗扬眉。 阮岚干笑两声,“你我自幼相识,不说青梅竹马也差不多……” “我们那样的日子就别谈青梅竹马了罢。” 叶茗端起瓷碗,“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才能看到第二天的日出,哪还有心思想别人。” 阮岚沉默数息,接过汤药吹了吹。 “这次对付楚世远,楚锦珏是突破口。”叶茗看着阮岚把药喝下去,“岳锋在他身边。” 听到岳锋的名字,阮岚又是一惊,“这次……老爹找的人怎么都是莲花村的人?那是不是韩嫣也会来?” 当年被老叟带出莲花村的一共有五个人。 除了死去的曹明轩,还有阮岚,叶茗,岳锋,以及另一个与他们有着相同遭遇的女孩,韩嫣。 叶茗摇头,“不知道。” 阮岚突然好奇,“连你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为什么知道她的下落。” 阮岚不太喜欢盯着叶茗那双眼睛看,“没什么,她不来也是好事,这里危险。” “时候不早,你莫回去晚了惹人怀疑。” 阮岚看看天色,“老爹他们什么时候到?” “下月初八之前。” 虽然没有准确时间,但只要在下月初八之前把楚依依,乃是整个柱国公府解决掉,便不会有人阻碍她嫁进将军府。 阮岚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与其他坊市相比,菜市几乎没有消遣娱乐的地方,夜里更无彩灯高悬,显得幽暗漆黑,异常安静。 帝江旧宅。 烛九阴见到玄冥后拱手,“沈言商没死。” “确定?” 玄冥面覆鬼脸束手而立,一身黑色长衣,肩披同款颜色大氅,身姿挺拔,自内而外散发的威严让人本能畏惧。 “我一直跟着裴冽马车,亲眼看到他们将人送回尚书府。” “呵!” 鬼面下发出一声沉笑,“有点意思。” 烛九阴不解,“裴冽既已把人救下,为何不早早送出皇城,这般明目张胆送回尚书府,若被人发现岂不打草惊蛇?” “你忘了监斩官是谁?” 烛九阴,“萧瑾,那又如何?” “能追究此事的人必然是裴铮,但此事若追究起来,萧瑾难辞其咎。” 玄冥声音清冷,字字珠玑,“裴冽这么做定然有十分把握 ,想必法场上那具尸体也查不出什么,裴铮是聪明人,他很清楚自己追究的结果既失面子又失里子,这口黄连他怎么都要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