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韩徵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如此低微,倒也让一些大臣有了兔死狐烹的共情之感。 若先帝崩逝,各大臣连丞相之语都不愿意听谏,那这官场岂不是成了那些依附皇子上爬的人的天下了? 有人心中一抖,一时豪情壮志。 工部尚书魏梁也道:“当不得丞相大人如此大礼,下官受先皇提拔,也无以为报,本就要为天下安稳出谋划策,如今不过是需要更周全一些,但却与往日并无不同。” 说罢他又面向身后各位官员,扬声道:“各位大人拜官之时定心有壮志,此时也算是给了机会让大人们各展拳脚,实现抱负,日后君臣皆宜,也算是美事。” 所有心中忧虑的人面面相觑。 可此时无论如何都必须往前走,身后有豺狼虎豹,只有拥立新君,一致御外,才有安宁的可能。 于是诸位紧咬牙关,丞相都做好了决定,他们也可以。 眼看着各官员已经选择好了拥护的新君,站在后方的谢封悄声问道:“大皇子上位,你如何看?” 秦昭看见混迹在朝堂中眼神闪烁的某些官员,摇了摇头不是很肯定的回道:“大皇子性子软弱,不适合为乱世君,但若是六皇子上位,你觉得我们这些旧臣能讨着好?” 说来说去,无论如何大皇子此时都是对纯臣最有利的选择。 谢封叹了口气,倒是难得抱怨了一句:“先皇驾崩,何不早早定好储君,也不至于争这一场,若后续再有变化,今日鼓动百官拥立大皇子的官员们,只怕此刻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 秦昭恍惚想到了李德福带的话,又有些迷茫。 皇上故意为此,难道真的是想天下大乱吗? 可朝中有丞相顶住压力,边境虽暂时抵不住南国压境,但至少也有大军戍边,一时也不会溃不成军。 那皇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秦昭目光远眺,听到青龙寺响起的钟声,古朴悠扬。 帝王驾崩,要敲钟三万下 ,而此时被争论拥立的对象,都在为先皇的葬礼奔走。 秦昭叹了口气,望着朝堂中终于争出来的结论,缓慢的眨了眨眼睛。 她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一瞬间就消失了。 而死去的人,音容在耳,恍若隔世。 没有隔太久,在百官的簇拥之下,新皇登基。 大皇子病恹恹的顶着冕旒上台,秦昭看着他颤巍巍的身影,都怕他顶不住压力倒在台上。 奈何权利诱人,本以为早与龙位无望,一朝飞升,大皇子宋熙晟多少有些兴奋。 他上位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将年号改了,更为宣武,封号为明武。 有肃清朝野,彰显抵御外族之决心。 而他首道懿旨就是将芜贵人封为慈顺皇太后。 或许碍于宗教礼制还有各个大臣的劝说,他也不敢得罪德隆望重的韩徵,于是在韩徵的极力劝说之下,他也颁布圣旨,将先皇后封为慈德皇太后,两宫并尊。 先皇后在朝堂与百姓之中地位崇高,她德行俱佳,温良贤淑,若新皇登基不尊崇先皇后,反倒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此,尽管明武帝心中对慈德皇太后再有不喜,也不敢明面上有所偏颇。 韩徵对此满意,再加上慈顺皇太后宫女出身,皇上对其亲友无从提拔,也少了许多琐事。 登基大典过后,首要之事便是抵御外族。 但外族来势凶猛,南方抵挡多日却连失城池,按照韩徵的意思,是调动中部兵防前去支援。 但明武帝却保持缄默。 朝堂中摇摆的臣子此刻也站了出来。 吏部侍郎王讳道:“此时各方皆要打仗,中部兵力被调走,上京如何安稳?” 兵部尚书许燕回却道:“若不抽调兵力,南方只会瓦解得更为迅速,难道王大人想等到对方打到我国土中部之后,再行防守吗?” 卫尉寺卿穆全也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尽快补足兵防才可谋国土安危,若南方被一击溃散,日后南国兵强马壮,我中部兵力也将不足以抵抗外敌。” 底下文官窃窃私语,武将却心中烦闷。 他们打仗一向需要兵力,如今南方本就打不赢,还不派人支援,又如何能稳住江山? 如此危急时刻,若再不抓紧时间,只怕敌人已经抓住我军漏洞了。 有懂军事的大臣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走动。 韩徵看着不成样子的朝阳,忍不住蹙眉。 他自然知道此事危急,但新君刚即位不久,若是底下的人如此失他颜面,只怕陛下心中也不会轻易揭过。 果然,伴君如伴虎。 以往为了让大皇子上位出了不少力的大臣,此刻就因为面露焦急,反倒让新皇不喜。 明武帝侧目看着底下官员,看到老神在在的武槐之时,心中一顿。 他接近讨好的语气问向武槐:“太尉比朕懂军事,依太尉之见,这兵该不该调遣?” 所有人都为之一静,看着主动问话的明武帝,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 武槐之女武妙桐是六皇子正室,这代表着太尉已经明牌了是六皇子的派系,可如今皇上放着为他使力的大臣不问,反倒去问太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时所有人失语,皆是盯着武槐,想看他有何解决之法。 武槐笑道:“陛下,我大庆可不止南方打仗,西北也危急,若是抽调兵力去往南方,只怕北方不服,若去往北方,那南方也心中有怨气。” 他话未说尽,只是轻飘飘的打了太极,明武帝却双眼放光。 他称赞道:“太尉不愧是武将,所看到的问题就是犀利。” 他这一称赞,朝堂中所有官员都面露异色,武槐所说的问题,在场的人难道想不到吗?只不过重点根本不在此处,南方接连溃败,若再不派兵支援,哪还有力还击?北方至少有荣国公之子坐镇,还有霍无疾守国门,还未到绝境之地,也不会争这几个援兵。 太尉所说之语,不过是将重点模糊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