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散去,前来抓捕的将领也带着士兵离开了。 崔礼礼才悄声问祝必:“不知陆执笔为何没有来?” 她一直以为陆铮与巩一廉走得最近。今日头七他怎么也应该要来送一送。 “他办案去了。回不来。”祝必说罢,看看左右又低声道,“这条线索是他给巩执笔的。如今巩执笔没了,他心里肯定过不去。一连好几日了,都宿在银台司,今晨又追了一条线索,不愿回城,却又叮嘱我们带一坛子西风烈来。” “他去了哪里?” “我们自然不知。” 崔礼礼有些担忧。 陆铮这人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内心细腻。这愧疚罪责心,只怕要让他难熬一阵子了。 如今只得庆幸他没有因此而意志消沉。 她浅浅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一小坛子酒塞进祝必手中:“烦劳祝执笔见到他了,代为转告一声,就说我寻他有事。” 当祝必带着这一小坛子酒回到银台司时,已是深夜。 银台司从来没有半夜如此多人,整个大堂里灯火通明,执笔们各自忙着,没有人闲聊。 陆铮正埋头在一堆文书中奋笔疾书。他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再仔细看,双眼已布满血丝。 祝必轻轻走过去,将手中的小酒坛,抛了抛,放在了陆铮的书案上。 陆铮没有抬头:“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他已好几日不曾认真休息,嗓音带着疲惫和沙哑。 “一切顺利。这是崔家小娘子让我带给你的。”他指了指酒。 陆铮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暖意:“她还好吗?” “还好。胆子还是那么大,一人闯京兆府兵呢!” 陆铮手中的笔一顿,又埋头写起来。 “她说找你有事。” “知道了。” “你不去看看?” 陆铮没有抬头:“没空。” 一个小吏跑了过来:“陆执笔首座大人有请。” 陆铮放下笔,拿起刚写完的折子去见了汪忠成。 汪忠成坐在房里,静静地看着他走进来。 上书奏请追封之事,竟然被圣人驳回了。 当了银台司首座十余年,第一次为银台司的人请命,圣人却毫不留情地否了。 让一群人跟着自己卖命,却讨不来封赏?传出去,执笔们怎么跟着自己混? 明明是圣人亲自下旨要查底耶散的,如今查到了一些眉目,折损了一员有功之臣,怎又不愿意公开褒奖。 “谢敬才,你放回去了吗?”汪忠成揉揉额头。 这个陆铮竟然悄悄将谢敬才绑了,还偷偷地审讯了。 “当日他交代了,我就放了。”陆铮回答道。 “你可知,这份记录,做不得数?”汪忠成拿出几日前陆铮递交给自己的询问记录。 没有银台司请令,询问的记录,只能是旁证。 陆铮毫不在乎:“做不做得数,全在圣人。” 汪忠成压低嗓音:“他交代的可是燕王!你认为圣人会不会让它作数?” “圣人看过了吗?”陆铮反而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稍不注意就会将天捅个窟窿,没有万全的应对之策,汪忠成怎会轻易交上去。燕王对圣旨有查看之权,这询问记录交上去,是躲不开燕王的。 陆铮撑在桌案上,俯身替汪忠成取了一支笔,蘸饱墨汁:“我倒有个折中的法子。首座大人不妨试试。” 汪忠成凝视着笔尖的浓墨:“写什么?” “请令。” 汪忠成觉得陆铮有些疯魔了。谢敬才身居要职,对他下请令,需要圣人亲批。圣意尚不明朗,写这申请又有何用? “批不批是圣人的事,请不请是银台司的职责。”陆铮将手中的笔递了过去。 既然圣意不明,不如,就逼着圣人做个决断。 --- 却说被陆铮放回谢府的谢敬才。 如今他已确定这黑衣人就是冲着底耶散来的。此事大意不得,他趁着夜半无人,想要去燕王府商量对策,一开门,却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 “谢大人。” “你怎么来了?”谢敬才看看左右,让他悄然进了院子。 黑影掀开斗篷,露出王管事的脸:“燕王让在下来问问,你被抓走究竟说了些什么?” 谢敬才回想着那一夜,像是着了迷药一般,他说了些什么,自己根本不记得。只觉得那烛火诡异地能摄人心智。 “我被迷晕了,什么都没做。” “你可知银台司那姓巩的,今日头七,他老婆孩子在庙会上闹了一通。” 谢敬才一皱眉:“她闹什么?姓巩的又不是我杀的。” “她当众说底耶散牵连权贵,只差没指名道姓了。” 王管事一想到崔家那个天真的姑娘,竟还打抱不平地上前去祭奠,就觉得这事似乎已超过了自己的设想。 巩家执笔死了就死了,遗孀偏偏在闹市之中大喊权贵贩卖底耶散。这不是公然挑衅燕王吗? “你说,她别是有什么证据?” 谢敬才一听,觉得正好。 那一夜他晕头转向不知道说了什么,干脆就咬死了什么都没说。将来任何人有了任何证据,都是这巩家人弄出来的。 这样一来,燕王必然就不好怪罪到自己头上。 “她肯定是有的。”谢敬才顺水推舟,看着王管事,“此人不解决,后患无穷。” “除?银台司不得闹翻?” “我听说银台司为这执笔奏请追封武将,兵部都报了,圣人没批。”谢敬才在兵部任职,自然消息灵通,“圣人也有顾虑呢。” 王管事懂了这眼神。眼中寒光一闪:“行!此事我去办。” 谢敬才抓住他:“你莫要亲自动手。你我还靠着崔家,这是圣人的事,也是保命符。杀人这种脏事尽量不要沾,让底下人去办。孩子也不要留,免得留下祸根。” 王管事点点头,又罩上斗篷,摸黑回到一个院子,寻了几个手下:“务必斩草除根!” “一个娘们,两个奶娃娃,”手下喽啰轻蔑地一笑,将手中的刀子晃了一晃,“用得着那么多人?两人足矣!” “那就你二人去办!不要用刀!我就在这里候着,办完速来回话!” “得嘞!”两个壮实的喽啰将刀一收,连面都不遮,就在院中挑了两根麻绳,“走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去了巩家。 巩家不大,两进的院子,夜深人静,下人们都在熟睡。 他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巩家遗孀的卧房,轻轻挑开门闩,放轻脚步进了屋。床上有人影,借着光认了认脸,没错,一个女人睡在床边,床铺里面睡着两个孩子。 许是白日里出殡累极了,娘仨睡得极沉。 两个喽啰互看一眼,将手中麻绳一抖,又快又准地套上了女人的脖子。 二人分工合作,一人压住女人的腿,又捂紧了她的嘴,另一人狠狠勒紧了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