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禄和宫。 大皇子谢祺沉着脸,怒气冲冲的进入禄和宫,不顾宫女们的阻拦,擅自闯入了淑妃娘娘的寝殿。 淑妃正在榻上小憩。 她闭着双眸,秀眉微蹙,听着殿内的动静,淑妃欲要开口训斥,就先听见了一声“母妃”。 跟在大皇子谢祺身后的一众宫女纷纷惊慌下跪,垂首伏地,朝着榻上的女子告罪:“求娘娘恕罪,奴婢拦不住大皇子,一时惊扰了娘娘。” 此话一出,淑妃顿时睁开双眸。 一双狭长的狐狸眼落在此时站在榻前的大皇子身上,眼底瞬间漾开明亮的笑意,淑妃从榻上起来,守在榻前的宫女初夏连忙扶住她的手,“祺儿来了。” 谢祺脸上也露出和煦的笑容,目光满是濡慕的又唤了声:“母妃。” 淑妃下了榻,站在大皇子谢祺的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好了,祺儿先出去等等母妃,可好?” 见着母妃此时就仅着轻薄的单衣,许是会让母妃一时不慎着了凉,谢祺连忙往后退了半步,他神情懊恼的道:“是儿臣一时任性了,儿臣这就出去。” 淑妃眸间含笑:“去吧。” 谢祺匆匆忙忙赶来,本是想让母妃给他解惑,可殿外的宫女一直阻拦,直言此时不便见母妃。 可谢祺自小就能得到淑妃娘娘的偏宠,养得他向来行事肆意妄为,凡是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自然,他想见的人,就一定要见到。 宫女们的阻拦,只会让他更加按捺不住想让母妃给他解惑的心思。 如今闯入寝殿,待见到母妃时,谢祺就又能冷静下来了。 真正能治得了谢祺的,唯有淑妃娘娘一人。 待大皇子出去后,淑妃娘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冷眼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四个宫女,轻嗤一声:“来人,将她们统统拖出去杖打五十大板!死了就扔出去!” “净是些不长眼的东西,连大皇子都敢拦?” 话音未落,四个宫女顿时脸色煞白,拼命的朝着淑妃磕头,一边哭喊着:“奴婢该死,求娘娘恕罪!” “求娘娘恕罪!” “奴婢再也不敢了!” “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可无论她们再怎么磕头恳求,都只会有一个下场—— 死! 明明她们只是听从娘娘的吩咐,娘娘在寝殿小憩时,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四个宫女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孔武有力的婆子们拎起来,带出去挨板子。 寝殿内的动静自然就瞒不过大皇子谢祺。 谢祺负手而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先前胆敢阻拦自己的那四个宫女就在禄和宫殿前受刑,谢祺更是大步上前观刑。 听着一声声惨叫声落在自己的耳畔,谢祺眼底尽是冷漠之色,心中的怒意却仍未能平息,在太子殿下那所受的气在胸腔翻滚着,让他莫名有种想要亲自上前杖打宫女的冲动。 他对付不了太子殿下,还会对付不了这群贱婢? 谢祺刚想过去抢过婆子手中的廷杖,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温柔的询问: “祺儿可是被吓到了?” 淑妃站在谢祺的身侧,眉眼尽是慈爱。 初夏远远跟着,她低着头,并没有靠近。 不等谢祺开口,淑妃又道:“祺儿莫怕,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冒犯本宫的祺儿,本宫自是饶不了她们的性命。” 除了自家人之外,其他人的性命在淑妃看来,压根就不算命,区区几条贱命,比不上她儿子的一根手指头。 死了就死了,反正宫里的宫女多了去,打死几个根本就不碍事。 “母妃所言极是。” 谢祺转过身来,不想让母妃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他虚扶着自家母后的手,带着她往殿内走去:“此次儿臣过来是有一事想要询问母妃。” 淑妃讶异:“何事?” 谢祺:“儿臣在来之前,遇见了二皇弟。” “太子?” 一提起太子殿下,淑妃眼底闪过厌恶之色,语气都冷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道:“真是可惜,没有让他死在江南。” “本宫以为他这次外出办事,远离盛京,会是一个弄死他的好机会。” “即便是无法取了他的性命,也能让他成为废人,可本宫不曾想到,派去那么多杀手,竟然都是些废物,根本就伤不到他半分!” 伤不到太子也就罢了,可她派出去的那几拨杀手竟是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当初收到密信时,淑妃被气得连晚膳都吃不下,一夜辗转难眠,她满脑子都是在想着怎么弄死太子,使计推自己的祺儿上位。 “母妃莫急。” 说这话时,谢祺扫了眼守在殿内的宫女,虽说她们都是忠于母妃,可涉及到算计太子,他认为还是要谨慎小心些为妙。 被大皇子盯上的一众宫女纷纷低垂着头,佯装镇定,整个人都绷紧了,生怕下一刻就会听见大皇子要处死她们的命令。 察觉到谢祺的动作,淑妃只觉得心中熨帖,她缓了缓脸色,敛去眸底的冷意,轻拍着谢祺的手背,笑着道:“放心,她们不敢往外嚼舌根子。” 禄和宫早就被她管得犹如铁桶一般,外面的探子进不来,能留在禄和宫里的都是她的人,谁敢往外泄露点消息,她就弄死谁! 先前就有两个不长眼的宫女,偷偷摸摸的跟其他宫里的宫女通信,被淑妃发现之后,就在禄和宫的殿外,当着所有宫女的面前,杖毙了那两个宫女。 此后,无人再敢在禄和宫里动坏心思。 谢祺点了点头:“都是母妃管教得好,若不是母妃聪慧,儿臣也不会这般放心。” 淑妃嗔了他一眼,“行了,不必再夸了,你这次过来寻母妃,可是方才太子为难你了?” “若他真的为难你,母妃定然会想法子为你出口气,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对于唯一的儿子谢祺,淑妃极其在乎,她早已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她能容忍皇后娘娘为难自己,却无法容忍太子对付她的祺儿。 在淑妃看来,太子那个病秧子可比不上她的祺儿! “若说为难,倒也算不上。” 谢祺若有所思的道:“儿臣遇见二皇弟时,见到有一女子陪在他的身侧,儿臣一时好奇,便忍不住过问那位姑娘的身份,可二皇弟却告知儿臣,让儿臣回来问母妃……” 淑妃狐疑:“就因此事?” 谢祺点头:“正是,还请母妃告知儿臣。” 淑妃:“……” 淑妃沉默了。 淑妃不知太子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仅凭一句话,就能让祺儿巴巴赶来禄和宫,难不成,那个女子还真的是她知道的? 若她没记错的话,太子的后院就只有三个女人。 侧妃是萧家的萧舒怡,良媛就只有威武将军府的张宝珠,剩下的那一个…… 淑妃眯了眯眸,忽地就笑了。 “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带她进宫。” 谢祺挑眉,惊讶的道:“母妃真知道?” 淑妃“嗯”了一声,接着道:“若母妃没猜错的话,陪在太子身边的那位姑娘应该就是母妃特意送进府里的陆小小。” “陆小小的相貌长得不错,母妃便想着让她待在太子的身边当个眼线,可一直以来,母妃都不曾收到她的只言片语……” 没想到今日太子竟然会带陆小小进宫,又会碰巧遇上祺儿? 为何? 莫不是想着做戏给她看? 淑妃难免会想得深了一些,怀疑太子暗藏着什么坏心思想要对付祺儿。 “原来那位姑娘还是母妃送过去的?” 谢祺闻言,神情不解:“二皇弟怎么敢将她带在身边?难不成,他就不怕母妃想对他做些什么?” “这兴许就是太子的高明之处了。” 淑妃语气讥诮:“他故意带着陆小小进宫,表面上瞧着倒是在意那个丫头,可实际上如何,本宫尚且不知。” “一旦本宫真的信了他表面上的举动,说不定还会对他放松了警惕,到时候他想算计本宫,恐怕本宫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二皇弟此人果真阴险!” 谢祺喃喃道:“难怪他不肯直接将那位姑娘的身份告知儿臣,非要让儿臣前来询问母妃,原来他是想着借儿臣的口,再将此事告知母妃!” “正是。” 淑妃深以为然,她秀眉紧蹙,神情郑重的叮嘱谢祺:“祺儿,往后你对上太子,务必要谨慎,再三谨慎,万万不能遭了他的算计!” 谢祺颔首:“母妃放心,儿臣明白。” 淑妃沉思:“看来,陆小小这个棋子怕是会成了一步废棋。” 这段时日,宫中事务繁多,扰得她烦不胜烦,倒是一时忘了自己特意安插在太子府里的眼线,如今太子都带着人进来了,若她不亲自过问一番,莫不是浪费了太子的一番好意? “初夏。” 话落,初夏上前站在淑妃的面前:“奴婢在,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你——” 淑妃刚开口,谢祺便接过话道:“母妃,二皇弟应该是去了凤安宫。” 淑妃:“初夏,你去一趟凤安宫,在外面打探一下,太子殿下可有带着一位女子去见皇后。” “是,奴婢这就去办。” 初夏应道,转身便快步离去。 淑妃心想着,该派个人过去将陆小小“请”来禄和宫,若她没有好好为自己办事,那她也就没有活命的必要了。 叛徒,都该死! …… 刚从凤安宫出来,被淑妃娘娘惦记着的陆小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才能消停下来。 她总觉得鼻子痒,老是忍不住要打喷嚏。 她忍过了,却没能忍住。 亏得皇后娘娘不计较自己的失礼,若不然,她还真的要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算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坏人偷偷的在背后骂我!竟能让我打了个这么多次喷嚏!】 【我这般失礼,也不知皇后娘娘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端庄,而不允许我再次进宫?】 瞧着陆小小那满是懊恼的神色,颇为灵动,皇后忍不住失笑,若陆小小不进宫,她又怎么可能会有乐子? 皇后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小小莫不是着了凉?若不然,怎会如此?” 说着,皇后就吩咐一旁的宫女,速回凤安宫的小厨房要一碗姜汤过来。 凤安宫里是有小厨房的。 当年皇后娘娘怀着太子殿下的时候,御膳房一时不慎,出了纰漏,各宫娘娘收到的燕窝粥都是被下个藏红花,有位丽贵人嘴馋,身边的宫女也不够谨慎,丽贵人毫无防备的喝下燕窝粥,刚怀上的龙裔就这样被害了。 亏得皇后娘娘当时孕吐严重,什么都吃不下,就没有喝下那碗燕窝粥,才保住了胎儿。 之后,圣上大怒,下令彻查,还特意派人前来凤安宫建了个小厨房,厨子是皇后的娘亲想法子送进宫里的。 “让娘娘费心了。” 见着那个回去要姜汤的宫女渐渐走远,就算陆小小想拦都已经拦不住了,只好接受皇后娘娘的好意。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小小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笑着道:“不知小小想不想随本宫去御花园里走走?” 往日里,这个时辰总会有不少嫔妃在御花园里等着偶遇圣上,皇后就想着带陆小小过去开开眼界。 若是能有意外之喜,那就更好了。 皇后还想知道,陆小小究竟能知道这宫中的多少事情…… 陆小小不知皇后娘娘的心思,她爽快的应了下来:“妾自是愿意随娘娘过去。”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凤安宫离御花园并不算远,皇后坐在步撵上,陆小小就在一旁跟着,一刻钟后,她们才到了御花园。 正如皇后先前所想的那般,此时的御花园里确实有着不少嫔妃。 有的妃子打扮娇艳,犹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颇为惊艳。 有的妃子则是聚集一起,在凉亭里吟诗作对。 对此,皇后早已见怪不怪了。 倒是陆小小像极了一个土包子,一双杏眸亮晶晶的,简直都看不过来了—— 【哇!那位娘娘的舞姿可真够美啊,不愧是从宜春楼里出来的绝色花魁!】 【不过,圣上可知道,这位花魁可是大皇子亲自为圣上挑选的?】 皇后:??? 什么宜春楼里的绝色花魁? 那明明是前段时日番邦使者送进宫里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