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进宫时太后已经用完了午膳,正准备更了衣去床上小睡,却听到门外的婢女通报是镇国公求见。 太后皱了皱眉,又在刘嬷嬷的服侍下穿上了外衣,“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等太后从内殿出来,就看到镇国公大大咧咧坐在堂上,见了她才不紧不慢起身请了安,脸上丝毫没有为了被弹劾这件事烦心的迹象。 太后心下不由有些恼火,语气不善道,“哥哥平身吧。” 镇国公仍旧慢悠悠站了起来,然后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不知太后这么急着传召臣,所为何事啊?” 见镇国公居然还反问自己是什么事,太后讶然道,“你问我有什么事?难道不是哀家问你吗?!” 镇国公胡子微抖,笑道,“若是为了早朝上的那件事,太后大可以放心,臣已经处置好了。” 太后不放心追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镇国公不以为意道,“臣看过案卷了,是那女子的夫家不知好歹,一状告到了御史台,这才让那个柳御史抓住了把柄弹劾于我。” “只要苦主松了口撤了状,这事不就了结了?” 太后疑道,“能这么顺利么?” 毕竟是一条人命,那家既然敢告状,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撤状? 镇国公自信道,“这有什么,那一家不过是不满京兆尹判了赔付白银百两,若是将白银换成了黄金,再添上几处田产铺面,他们家还有什么不满的?” 破财消灾,算他倒霉。 “再说了”,镇国公冷哼一声,“若是他们敬酒不吃,那就吃罚酒好了。” “不可!”,太后立刻制止了镇国公这一危险的想法,“你当如今还是先帝在的时候么?” 先帝虽说处事果决,可到底是个念着旧情的人,许多时候李家做的那些事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毕竟老镇国公为国而亡,皇帝若是处置了为他披麻戴孝的后人,这不是摆明了要寒一起平扫天下的老臣的心么? 更何况,老镇国公是京都名门之后,有这层关系在,就算是先帝,也不敢在京都轻易对镇国公开刀。 镇国公在这样的荫蔽下横行无阻了这么些年,就算是再谨小慎微的人,也渐渐被浸淫的狂傲起来。 可如今,陛下不是先帝,自己也不是与皇帝共患难的糟糠之妻,镇国公也更不是从前被人追捧的中心。 再不收敛,只怕数年的经营都要毁于一旦了! 镇国公却依旧不管不顾道,“这有什么,我手下查过,那户人家没什么背景,不过一平头百姓尔。” 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状告当今镇国公。 看自己哥哥大有‘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太后还是耐着性子劝道,“今时不同往日,我早前就说你也该好好约束管教几个孩子,如今闯下这样的祸事,若是御史台认真追究起来,那可是掉脑袋的罪过!” 太后补充道,“哀家也是救不得的!” 镇国公疑惑睨了一眼焦急的太后,“妹妹,我看你是上了年纪,胆子也变小了啊。” “从前心狠手辣的时候,也没见你有手软的时候啊?” 太后一日之间接连被怼,气都不顺了起来,“你懂不懂什么是因时制宜?!” “让你对先镇国公的部下客气些,你怎么做的?” “让你和名门世家好好相处,你又是怎么做的?!” “一副好牌在你手里做成了这幅局面,如今只能靠着哀家,你居然还说这种话?” 镇国公瘪了瘪嘴,“这群人都是些势利眼,他们都瞧不起我,我凭什么要给他们好脸色?” “再说了,宫中有你,又有何惧?” 太后被气到失语,“若是没有哀家了呢?!” “李家又该何以自处?又该如何立足于京都?” “本来”,太后断断续续道,“本来舒儿就快要立后了!被这样一搅和,只怕难了!” 镇国公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恨铁不成钢道,“你难道没发现近日让那些人办事都办不动了么?!” “哀家本想着再推舒儿一把,这样也能让那些墙头草看看,咱们李家一时半会失不了势。” “可你这个亲爹和三郎那个混账亲哥哥可倒好,帮不了忙就算了,净帮些倒忙!” 镇国公默默片刻,“那依妹妹你之见,现下该怎么办?” “总不能为了舒儿,就让三郎去死吧?” “当然不会!”,太后都要被镇国公的蠢问题气的七窍生烟,“若能让苦主撤状是最好,不过哀家估摸着御史台既然敢将这案子放在明面上讲,就不怕你会对苦主一家做手脚。” “若是不能,你也不能对他们下黑手。” 李家在京都的名声已经岌岌可危,若是再加上这一条,谁知道会不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镇国公犹豫道,“可任由御史台查下去,三郎迟早要被关进大狱啊!” 太后默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三郎是在哪里遇到那女子的?” 镇国公干脆道,“是聚贤楼。” “我一回家就问了那个混账,他当即就认了。他说他不过是酒后戏言,只是没想到那女子气性竟如此之大,没说几句就撞了柱子当场身亡,给他也吓了一大跳。” 以太后对自家混账的了解,她才不信三郎只是出言调戏,若只是说了几句,那女子又何至于舍了性命不要?! 只是若为了李家的前程,这些都不重要。 “哀家记得聚贤楼是京都有名的风流之地,引得不少文人雅士前去喝酒品茶?” 镇国公老脸突然一红,“是。” 太后冷笑道,“只怕也不止这些营生吧?” 若只是喝茶饮酒,这酒楼又怎么会在繁华如斯的京都脱颖而出,成为文人相聚的首选之地呢? 其中必少不了红袖添香,歌舞助兴。 光看镇国公的神色,太后就已经确认了这点猜测。 镇国公尴尬了一瞬,虽然他从前是个胸无点墨的杀猪屠夫,却也不妨碍他在中年富贵之后,追求一下人生的第二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