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哭
赵沅楚满意得收起最后一笔,刚想自夸一番,她抬头就看到坐在对面的孟少钦,身子坐得笔直,若是忽略他脸上的表情,还算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男画。 只可惜,面冷,心冷,嘴也冷。 潘文心要才又才,要貌有貌,说起来做她皇嫂都使得,怎么不开眼喜欢这么一个活死人。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呸呸了几声。 她哪里还有脸说人家。 现在她想到上一世,宋云鹤那副嘴脸就恶心。 再想到自己那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她都怀疑,是不是去乾州的路上,被宋云鹤灌了迷魂药了。 上一世,从公主到农妇,吃糠咽菜三年。 她都怀疑,她能重来一世,是不是阿娘在地底下被气的…… “殿下,看够了吗。” 赵沅楚回过神来,孟长钦已经搁下了笔,修长的两根手指,越过桌面,将她的大作勾了过去。 她有些得意,以前她的字确实羞于见人,但上一世在乾州她唯一进步的就是字。 她帮宋云鹤抄书,为了能多卖些钱,不得多写多练…… 宋云鹤虽然不是人,但是一手字却没得说。 不过,今日一看,还是不及孟长钦。 孟长钦只看了一眼,就还给她了,“丑。” “不及元宝半分。” 元宝,孟长钦书童。 赵沅楚怒了,一个作诗说她没有自知之明,一个当面嘲讽她字没一个书童好。 她这个公主做得如此憋屈,也真是千古一人。 她揪着才刚刚写好的字,瞬间工整的字揉成了一团。 “潘姑娘羞辱了本宫不够,你也来? 皇兄还没赐婚呢,你们一个个轮番上阵,是觉得本宫碍了你们的道儿了?!” 赵沅楚将团成团的纸团扔到孟长钦的脸上。 “你们互为付出的戏码本宫不感兴趣,最好现在就去勤政殿前跪着。 或者去庆寿殿也行,赐你们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说着她慢慢站了起来,压在袖子上的砚台被打翻在地。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门口内侍探究的目光。 赵沅楚居高临下地看向孟长钦,“本宫上了玉碟,就是大齐的公主,蹬鼻子上脸也要有度。 孟大人看好了,本宫已经不是那个初到盛京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了。” 她宽大的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宝文阁。 孟长钦看着她坚挺的后背,高昂的头颅,直至人影消失在月洞门。 他才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慢慢展开。 沉默半晌后,提起朱砂笔在一旁纠正。 赵沅楚的步子又急又快,脚踝边上裙子就像激起千层波的涟漪,那颗若隐若现的明珠就像倒影在湖面上的明月。 竹瑶出声道,“殿下,后面没人了。” 赵沅楚才喘着气慢慢停下了脚步。 竹露上前帮她顺气,“殿下,我们现在去哪儿?” 赵沅楚看着高高宫墙,听着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深深吸了一口气。 缓缓吐出两个字,“去哭。” 竹露和竹瑶两人面面相觑。 赵沅楚袖子下的手慢慢握成拳,已经被修得圆润的指尖陷入掌心。 刺疼让她神情更加清明。 上一世,她随着宋云鹤回京的那日,她听到了百姓议论,陛下重病,却未留下一儿半女。 皇城诅咒,赵家要绝后。 赵沅楚很清楚得知道,兄长赵光熙身体康健,在北地时更是常年剑不离身的习武。 只有一个原因,阿兄的勤勉,有人感到了危机。 把持朝政的许太后。 上一世,阿兄提出要她下嫁孟长钦,又何尝不是拉拢这个新晋权贵。 阿兄想拉拢,难道太后就不想拉拢了吗。 她既然重生回来了,她一定改变这一遭。 他们是许太后从北地接回来的棋子,棋子若是不受掌控了,那就是废棋。 勤政殿里,陈相爷和陇西侯正在和赵光熙议事。 陇西侯,许太后的嫡亲弟弟。 赵沅楚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角瞬间飙出两行清泪。 她不管不顾得冲了进去,“阿兄!!” 陇西侯差点被冲进来的湖蓝色的身影撞倒。 当看到泪如雨下的赵沅楚,差点脱口而出的脏,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皇兄,我不要跟着孟长钦学什么诗文,那日潘文心侮辱我,今日孟长钦也侮辱我! 谁都能踩上一脚,我这个公主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我要回北地!我要回平宁王府!” 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赵沅楚,赵光熙又是气又是无奈。 赵沅楚哭得毫无形象,“我不管!我要回北地!这公主谁爱当谁当!” 赵光熙动怒了,一巴掌落在桌案上,奏章落了一地。 “胡闹!赵沅楚,你已经及笄了,不是三岁孩子了!” 陈相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似乎看不到这场闹剧。 陇西侯则看得津津有味,他早就劝过太后,从宗室过继个小的就行。 非要挑平宁郡王,背后没人,是好拿捏,可无人教养也是个笑话。 赵沅楚突然悲从中来,本是假哭,现在也成了真哭。 “对,我不是三岁孩子!所以我听得懂她们的羞辱,我也知道她们在背后说我是土阳公主! 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非要忍受这么大的委屈!” 她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责罚我,公主的表率就只是容人之度吗?” 看着越发不能收场的局面,陈想默默拖着陇西侯走了。 殿内的哭诉声还在断断续续得传来,陇西侯拂开陈相的手。 “要走你自己便走,拉我做什么,本侯还没看够呢!” 陈相将两只手揣进袖子,慢悠悠道,“侯爷,看一眼得了,陛下还年轻,莫让他秋后算账。” 陇西侯嗤笑了一声,“他?呵。” 有些话,不宜多说,现在许太后垂帘听政,就是陛下现在能看到的折子都是筛选过的。 一些无关紧要的才会送到陛下的勤政殿。 陛下要是不听话,宗室还多得是姓赵的。 再不然,这天下改姓许也使得! 庆寿殿。 太后拿折子的手一顿,“去找陛下哭了?” 胡司言垂眸道,“是,宝文阁的小内侍来报,公主同孟大人起了争执,孟大人评公主的字不如书童,公主气走了。” 许太后呵了一声,拿起才送来的折子,“本宫还以为出宫一趟脑子清醒了,还是高估她了。 陛下的一番心血,怕是要浪费了。” 胡司言垂着头不说话。 许太后,“算了,也别往她那儿送什么内侍了,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是。” 许太后提笔在折子上批示了几句,才慢慢道。 “胡司言,你说潘文心和陈玉姝,谁适合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