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下面的水涨了还没有二尺深,我们这么掉下去,先别说淹死,撞在楼基石台上就要了半条命! 我现在还有个选择,把凯罗尔扭在身下,有她垫底,我就不会有事,起码不会伤重。 可是她的金发在眼前飘过,我明明一抖手就可以办到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手软了。 曼菲士喜欢她,她要是伤了死了,曼菲士会难过…… 可是,我若是死了,那还管得着曼菲士难过不难过么? 这些思量在脑海中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我一手扭住凯罗尔拖在身下,水面迅速的朝我们压了过来。 这是一种视觉上的错位,明明是我们砸向水面,可感觉却是水面扑向了我们。 凯罗尔的金发飘落着掠过眼前,我有些不忍,闭上了眼睛。 但是预期中的落水声,碰撞声和惨叫声并没有响起,那种震动撞击也并没有如预期到来,甚至连耳边呼啸的风声都消失了。 抓住我的臂膀的凯罗尔的手忽然松开了,腰间却被人一把托住,我讶然的睁开眼。 我看到一双眼,黑如曜石,灿如星空,象是深的看不见底,又好象,一下子就抓住了那令人沉迷的神髓。 我是不是,在梦中? 不然,我怎么会看到,伊莫顿? 他的面容依旧轮廓分明,俊挺威严, 看到已经永远……永远被埋在那坍塌的陵墓里,埋在那不知有多厚多宽的流沙下面的人? 我曾经在梦中见过他,每一天醒来都不记得梦中情景,可我却知道我见过他了,因为醒来时那种失落,那种胸口要裂开一样的悲伤,可是却不得不醒来,不能不醒来。 眼前,难道,又是我摔晕了,看到了自己过去的记忆,又是在做梦吗? 可是即使是梦,我也不想放过。 我反过手紧紧的搂住伊莫顿的脖子,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搂住他,死死的。 就算是梦,也让他多停留一会儿。 这样鲜明而真实的手感,我甚至听到他有胸腔中有心脏在跳动,我可以听到他在呼吸。在他结实的有弹性的皮肤底下,我可以感觉到血脉在流动,他那么真实,甚至连他身上的气息,那种阳光,沙漠,还有神殿香料的气息都没有改变。 “伊莫顿……”我喃喃的说:“我好想你,我希望每天都能梦到你……” “爱西丝……” 我听到幻觉中的声音,他喊我的名字,他说:“我回来了,以后,我也不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你伤心难过。” 梦果然是美丽的,只有在梦中伊莫顿才会出现,才会这样和我说甜蜜的誓言。 胸口一阵刺痛,我知道,这些誓言不过都是空话,永远,永远也不能够实现。 就象那已经塌掉的,被流沙掩埋的石墓,就象我已经成了泡影的美丽爱情,就象我再也不能够得到的幸福。 是假的,是虚幻的。 但即使是假的,我也愿意,多看他一眼,多听他说一句话。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我不愿意理会,但是惊呼声不止那一响,有更多的,嘈杂的……似乎周围有许多人,而且都看到了难以接受,令人惊骇欲绝的怪事异相一样,甚至有人喊着魔鬼,喊着含义不明的,能够表达恐惧的所有的话语。 我抬起头来,眼角的余光,看到呆呆的靠着石基,站在齐腰深的的水中的凯罗尔。 她也呆呆的,半张着嘴看着我。 还有,正急匆匆的奔来的曼菲士,还有,拔了剑正冲过来的乌纳斯,还有那些目瞪口呆的侍卫们……我记得,他们是和我一起去王陵送别伊莫顿的人,他们怎么都在……这是…… 乌纳斯的剑已经斩了下来,却好象被什么兵器挡住。 我转过头,乌纳斯的剑,被伊莫顿抬起的手挡住了。 当然,他的手并非金石,不是武器,不可能直挡利剑,但是在他的手腕上,扣着个正在西斜的曝光下,熠熠闪亮的,魔蝎手镯。 “这手镯,你喜欢吗?”我喃喃的低声问,不等他回答,我转头看乌纳斯:“你的剑怎么能对着他?收起来。” “陛下!”乌纳斯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不知是情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快,快过来!” “我不。”我摇了摇头:“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伊莫顿的手腕微微一翻,乌纳斯的剑被荡了开去。 我忽然间脑子里象是电光闪过,陡然全明白了! 这不是梦! 这些人也不是梦中人。 刚才我和凯罗尔从露台上坠下来,应该摔在这里的石基上面,但是…… 这个人,他不是幻觉! 我在这一刻只想到了这个! “伊莫顿!” 他不是假的,不是梦中人,不是幻影! 他……他是还魂的恶鬼,还是复活的僵尸? “放开我王姐!”曼菲士也从震惊中回神,拔出长剑一喝,侍卫们纷纷跟着拔剑冲了上来! “请各位暂时住手。”伊莫顿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之感,曼菲士领着的那些人只愣了一下又要继续冲过来,伊莫顿轻声一叹,忽然我们身周的河水全都翻腾波涌,凭空就有一堵竖立的水墙,如被人推移般朝冲过来的人们砸了过去。 “伊莫顿!”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不许伤我弟弟!” “我不会伤他。”伊莫顿向我微微一笑:“这些水只是让他们冷静一下。” 他抬起头,向那些被水墙打的向后跌出去,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受伤的人朗声说:“请勿动手,我不是恶鬼,更不是什么魔尸,请大家不用害怕。” 曼菲士喝道:“谁怕你!你这……你快放开我姐姐!” “爱西丝与我是倾心相爱的,我们不会分开!” “胡说!姐姐今天已经和我完成了婚典,她是我的王妃!” “爱西丝不爱你,现在我回来了,她不会再和你在一起的。”伊莫顿看起来很好脾气的和他解释:“但你仍然是她最重要的弟弟,这一点我也承认。” 现在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吧?我看看曼菲士,再转头看看乌纳斯,最后目光还是转回伊莫顿的脸上。 他看起来……这么真实,他,他怎么会再次出现的?我明明确认的,他已经死了,我亲手将他封入了石棺,把他埋葬在了帝王谷。 现在的这个人,这个人他怎么会,怎么……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可能是假的,是冒充的,或者,是象曼菲士他们以为的那样,是,是无法解释的恐怖来历。但是我的手还是紧紧抓着他,我们还是紧紧的靠在一起,伊莫顿的一只手臂环着我的腰,我没有半分想离开他身边的意愿。我的理智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的胸口好象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充满了,那么酸楚,那么烫热,象是就要裂开了一样。我嘴唇动了一下,用尽自己的力气也只还是说出了三个字。 “伊莫顿。” “让你伤心了,你怪我吗?” “不……”我微笑着,却感觉到有热的液体涌出眼眶,流下面颊:“我……我爱你,此情不渝,永不后悔。” 伊莫顿含笑点头:“我亦是……就算是最后的时刻,我也在想着你。我只恨自己不能再回你的身旁,许下的誓言无法应诺,我怕你难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伊莫顿,你是,怎么回来的?”我话一出口,却紧着换了一句:“不不,你先回答我,你还会不会,再离开我?” “不,不会。”他的声音在河水起伏的波浪声里,象是暮鼓晨钟:“因为你的爱才让我能够回来,这一生我绝不会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