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要问埃及来的医官,怎么这就走了?” “只是这位女祭师要先回去,埃及来的医官还在留在神殿里。”那个仆人急忙解释:“您的吩咐我们绝不敢误事。” “是这样……”他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停下来,转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马特……”我低声说:“我叫马特。” “是吗?”他并不意外,埃及神殿中有许多人因为对神的崇敬而取和神明相近相仿的名字,不过,也只有优秀的人才能这么取。密诺亚似乎也有这样的习惯。他没再说什么,跟从他的人小声说:“大神官,下午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您安排……” “知道了……” 我目送他和两个仆从缓缓走远,忽然向一侧转过头去。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里有道目光在窥测。 可是…… 那边远远的只有一道墙,并没有看到有人。向左看是整齐的一排廊柱,右面则是个小小的花圃。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堆了起来,太阳已经消失不见,空旷的庭院里显得有些凄清。风吹着几片树叶在地下打着旋。 没有人迹。 是我的错觉吗? 不,不是的。 一定有人,在那里窥看着这里,我的感觉,没有出过这样的错。 也许那双眼,那个人是隐身在墙后,又或者是…… 那个地下的怪人安多司说的,神殿内也有秘道,他不就是因为通过这里的秘道才认识的伊莫顿吗? 四下无人,只有远处有两个神官缓缓的转过走廊,我快步闪过庭院,背靠着一柱高大的石柱,注目在那墙边仔细的去看。 那目光,就是从这里来的吧? 有些发灰的石墙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墙上有浮凸的雕纹,上面刻着的密诺亚的神话故事,火神与魔鬼交战,还有…… 我愣住了,斑驳的石墙上,火神的眼睛的位置,深黑中闪过一点光亮。 是人的眼睛在反光。 我站在石墙之前,身前的灌木丛簌簌的响了两声,有只手伸过来,低声说:“爱西丝?” 是安多司。 我将手递给他,只觉得身体被扯的微微前倾,眼看要撞到石墙上,但是雕着魔鬼的那一块地方忽然敞开变成了一个空洞。我觉得眼前一黑,身后又传来轻微的响声。 回头再看,那墙又已经合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他低声说:“你怎么在这儿?”他说话依旧不太流畅,但是语声里透出一点欢悦的意味来。 “我陪医官一同来的,”我说:“你说迷宫里也有秘道能通向神殿,就是这里吗?” “神殿里有两处出口,一处是这里,还有一处靠内院里面。”他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更是瓮声瓮气的,如果不仔细真的听不出他说的什么。我以前学密诺亚的语言大概学了两年多的时间,虽然能听能说,可是毕竟不是特别的流利。安多司又加上手势来比划,我借着一缕透进来的外面的光亮,终于是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常从这里看外面吗?” “也不是常来……”他低声说:“有时候母亲会来,我就在这里……看看她。” 原来是这样。 他又把头低下去,我岔开话:“内院的那一处秘道口,开口又在哪里?” 他说:“啊,我带你过去,那边窄,是间屋子,我平时不大到那里去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扯住手臂往上一托,竟然坐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上一次被他背过,我倒也没有多么吃惊。他矮下身离开了刚才那个位置,在黑暗中健步如飞,我只听着两耳畔空气流动的声音呼呼的掠过去,大概才刚一转眼,他就说:“喏,这里就是了。” 这一处比刚才那里显得窄了一些,安多司伏下身,上半身趴过去,给我留了一点空。他轻轻拨了一下墙上的机关,打了个手势。 他的态度,好象不是带我来偷窥而是请朋友在家里坐下喝茶那么简单。 因为,这地底的迷宫,应该就是他的家。这些无声的,对外界的注视,就是他的全部精神生活…… 我也俯下身去,墙上有一条细缝,不过从这里看出去,只看到有…… 脚。 好几双脚在这里。 声音和光从这条细缝传进来。不知道这缝开在屋子的哪面墙哪个角,屋里的人完全不会发现。 开建这地下迷宫的人,当真了不起。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安多司,他有没有带伊莫顿来过这里? 屋里的人在说话,我听到了卡旦亚医官的声音,陌生的神官在说话。 还有,刚才见过的那个格拉多斯大神官说话的声音。 他们在讨论卡旦亚带来的一点药经。这药物虽然不见得很对密诺亚王的病症,但是总是治疗过埃及一些差不多病状的人。 格拉多斯问了几个地方,客气的送客。我听到卡旦亚告辞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然后又有一个离开。 于是只剩了两人。 格拉多斯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他的身量步态一点也不象是个彻头彻尾的神官。 我觉得他的身上,有种神官不该有的阴厉霸气。 这种气质出现在武将或战士的身上毫不奇怪。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养尊处优的大神官的身上呢。 “您看,这个会不会有用?” 另一个人低声问。 “或许吧……” 格拉多斯的脚步停下来,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然后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下。 是几页莎草纸,埃及特有的莎草纸,记载着药方和治疗方法的,卡旦亚带来的莎草纸。 纸已经被点着了,火舌舔动着纸页,那几页纸很快全部烧着,然后在地下静静的变成了一撮灰烬。 他为什么要烧掉药方? 这个格拉多斯,他,想怎么样? “你照着刚才的那药方写一份出来,换两样药草,回来我拿去给王太后看。” 另一个声音说:“那埃及医官还在……他会不会坏事?” “不会。”格拉多斯的声音很清晰:“他根本见不到密诺司和王太后,也摸不着药的边,明天就打发那些埃及人回去,不能让他们搅了我们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 感觉着安多司的肩膀一动,我伸手按住他。 感觉着手底下的肌肉硬的象岩石样。 安多司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 我仔细听着外面两个人说话。 他们的声音压的更低了,我只隐约听见断续的字句。 “我们……米肯尼人……” 米肯尼人! 那不是古希腊人的原身吗? 原来他们…… “夜长梦多,这样下去,恐怕机会还渺茫难寻,不如……” 不如怎么样,他可能没有讲出来,而是做了什么手势。这想必是针对于密诺司和王太后而去的阴谋。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就没有再说下去,另一个人离开,格拉多斯在屋里也没有再待,推开另一扇门离开了。 安多司的身体僵硬,手臂在微微的发抖。 因为震惊?还是气愤? 这个身居高位手握神权的大神官,竟然是潜藏在密诺亚的米肯尼人的奸细。 而我关心的是,伊莫顿究竟,是不是被他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