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摆在德雷克面前的选择并不多,他的确想报仇,但是在报仇之前,首先要保住自己。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现在外界的人们其实根本不在乎事实真相是怎样的,他们只是认准了将锅扣在表现抢眼自己头上绝对没错,无论到了哪里都能交代的过去。 真正难过的一关其实不是外界的说法,而是女王伊丽莎白这里。 随着这位单身女王年岁日高,她的心眼也越发细小。作为王室的近臣,包括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发现她越来越喜欢猜疑妒忌,即使原本没有问题,都会被她猜想出一堆剧情,更何况这次千夫所指的自己,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得想办法自救啊...... 这就关乎目前最核心的一个问题,沉船,财宝,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打捞、谁获得了这些利益? 德雷克为这个问题整整想了三天三夜,就在夏尔*朗格限定时限的前一天早晨,他忽然恍然大悟,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跌入了一个陷阱! 一个根本从头至尾都是谎言的陷阱! 这个所谓的沉船秘宝根本就是个谎言!从头至尾它就是子虚乌有的。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上当了,所有人都是那个明朝人的提线木偶! 至于自己的私人舰队为什么会凭空消失,这大概也不难猜测——依然是他的杰作。 自己的习惯已经被他彻底洞悉,而他的每一招每一式,其实都是瞄准自己的软肋发出的,毫不留情,招招毙命! 只可惜自己醒悟的晚了,给了他充足的发挥空间,这才让自己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境地而无法自拔。 这些怪谁?很明显不怪对方,大家既然撕破脸皮开始动手,那就无所谓什么道义。换了自己,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当然也不完全怪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自己已经给了明朝人舰队最大的压力,但是谁能想到这明朝人根本不正面接招,却是将战火引到了完全不相干的领域。 这算什么?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这是一种新维度的战争,并不是自己愚钝,而是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出手方式啊! 现在情况已经发展成这样,再说那些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关键是怎么解决! 德雷克细细思索着。 结仇结怨?那是一定的,按照那个明朝人的想法,自打女王伊丽莎白选择漠视他的利益、而与西班牙人结盟的一刻起,双方就已经结怨了。 只不过后来谁也不肯妥协,才让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 但是还是那句话,这怪谁呢?其实说到底,还是谁都不怪。 错就错在各为其主,这就是最大的错处! 为今之计,看来自己也只能先放下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身段,先度过难关,再考虑其他更长远的事情也不迟吧。 但是具体怎么度过难关呢? 其实摆在自己面前的,不过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选择,和明朝人死磕到底,用鲜血来洗刷耻辱,将事实公之于众。至于别人信不信,那时别人的问题,只要自己无愧于心就好了。 这个办法符合自己的性格,面对面、实打实,不玩花假、就看结果。 可是结果怎样的确难料,能预料到最好的结果,应该就是双方玉石俱焚,不可能有更好的结论。 而另一个选择却要柔和的多——曾经听谁说过东方有句古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人是谁?就是孙启蓝这个东方人。 自己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还必须与他达成某种程度上的一致才行。 这中间少不了要被明朝人敲竹杠,但是只要结果好,那即是一切好吧! 只是那明朝人现在在哪里呢? 偌大的世界,自己根本无从找起。 思前想后,德雷克忽然又笑了——明朝人孙启蓝一定就在他的领地上,那块被他称作新约克的土地上,还有那个叫做曼哈顿的小岛。 这么大的动作,他怎么可能不现场指挥呢?自己真的是有些太教条了,明明是一目了然的事情,被自己从所谓的贵族视角一看,就便的复杂了不少。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实施吧!唯一的问题,在于是自己直接去见孙启蓝,还是委托别人去。 坐在座椅上的德雷克又思考片刻,既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人数,那何必不吧诚意表现的更满一些?何必要掺杂着别人,让事情反而变得不可捉摸呢? 派别人去这件事本身的不可预见性就已经太大,根本不适宜当下的形势。 当下的形势,必须一击必中,却不能留下任何首尾! 就这么办! 心念已定的德雷克忽然轻松了很多,人那,有时候就是憋在一口气上,其实想开了、琢磨透了,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只要放下心中的包袱,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说白说透了,不就是放下自己的所谓面子,别再拿这样看起来至高无上、其实则毫无价值的东西来约束自己。 不过如此,对吧! 想到这里,德雷克再次喊来了大副,安排了一条让大副疑惑不已的命令。 “马上准备我们的舰队,不带战舰队,一共三五条中型战船,我们北上去一趟荷兰人的领地。” “去荷兰人的领地?做什么?”大副疑问道。 “解决这次的问题啊!”德雷克笑的如沐春风。 “这次的问题?你不是让我在寻找私人舰队的下落吗?”大副再次疑问。 “不用找了,我知道他们在哪里。跟我走一趟吧,彻底的、干净的,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问题吧!” 尽管大副依旧不明白德雷克所说的事情症结在哪里,但是多年来的相互信任,还是让他做出了坚决服从德雷克的决定。 当天夜里,弗吉尼亚东海岸圣约翰港驶出了五艘小船,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之间,脱离大地的怀抱,一路向北,行驶向纽约的方向。 海风吹,海浪摇,德雷克坐在船头,提着一瓶朗姆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做水手的时代。 那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不管是刷甲板,还是拉缆绳,都是那么的愉快! 仿佛再大的风雨都不过是悦耳的音乐,伤口也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品。 真的是无忧无虑啊! 这么多年来,随着自己地位越来越高,烦恼也越来越多,有了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越来越多的一言难尽。 自己送走了多少老朋友、老对手啊! 听说德*古斯曼和老阿尔弗雷德在隐退之后都成了好朋友,这是多么让人讽刺的一件事啊! 他们斗来斗去,斗了一辈子,临了了,才悟透了其中的哲理。 没意思。 真没意思。 这次回去之后,我也是时候隐退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态,德雷克一路飘摇,来到了北边荷兰人的领地。 明朝人的领地就在其中,只不过他选择的是其中最好、最肥沃、也是交通最便利的一块吧! 这样巨大的回水湾,本来就是天然的良港,未来一定大有可期! 寄港上岸之后,因为自己是英国人的舰队,理所当然的受到了严格的盘查。但是当听说自己是弗朗西斯*德雷克的时候,这些人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这种态度算不上不友善,也算不上友好,完全就是一种理所当然、又兼恍然大悟的样子。 “德雷克先生您好!”很快,一个年轻人排众而出,走到德雷克面前说道。 德雷克眯缝着眼睛仔细看着这个人,东方人的面孔,自己多次见过,正是孙启蓝身边的那个扶桑人,叫作九鬼......九鬼什么来着?东瀛扶桑人的名字总是难记。 但是德雷克依然很客气的向他打了招呼:“你好!九鬼!” 年轻人笑了笑:“您还记得我,甚是荣幸!我家先生等您很久了!请吧!” 果然啊,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自己处心积虑想要达成的目的,不过是人家手掌心里小小的一步棋。 嗨!真可笑! 想到这里,德雷克也对着九鬼政孝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人并肩向前走着,去向视线可及之处那个小岛。 一路上,德雷克看到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带着各色皮肤的人们无不努力的经营着自己的营生,种地的精耕细作,做手工的精雕细刻,就连来回推送着肥料的小工都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他们是在建设自己的家园!这些人都是在欧洲或者其他地方郁郁不得志的人们。 当他们到了这里,按照孙启蓝的政策,只要他们辛勤劳作,他们就有自己的土地,他们就有自己的家! 在这样的激励之下,怎么可能会有人偷懒?怎么可能不经营的热火朝天? 一时间,德雷克竟然有些恍惚——这不就是自己想像中的地方吗?所有人,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奋斗。不分你我,部分贵贱,所谓的只是将事情做得更好! 比起欧洲那些沉闷的贵族和守旧的老爷们皮鞭下苦苦挣扎的劳动者,这些人脸上的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是不是才是对当权者最高级别的奖赏呢? 带着恍惚,德雷克来到了一幢二层木屋前。这座木屋看起来朴实无华,与其他的民房并无二致。 可是等他走到门口,却分明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自己几乎是朝思暮想的人! 他正对着自己微笑着,身边还站着他的一位妻子。 见到我过来,他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声音十分柔和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德雷克先生,请进屋坐吧!孙某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