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临近子时,无月无星。 在接近拘押明雄百户队的驻地附近,一行人找了个隐蔽处聚在一起。罗成对明雄道:“明大人,按计划在此我们兵分两路,士杰与大人去士卒驻地,你们想办法召集旧部,尽可能多带人马响应。白日里我等已经探得大人的旧部全部拘押在里面,只是所有的兵器被收缴,现在只有一个蒙人的牌子头领着十几个人看管。” “这次为了营救大人和嫂夫人,我等不得不偷袭了县里的大牢,现在虽然还没有被人发觉,但是时间长了,难免被人发现。按照约定,此时我家大人的人马已经在城外隐蔽等候,我已决定现在就动手!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胜算更大一些。为避免嫂夫人遇险,嫂夫人可暂时由小郭在此照看。孙百户,你带人去夺城门,注意了,你们此去一定要干脆利落,速战速决!我带着士杰,跟着明英雄去联络其旧部。”罗成又安排了几个手下跟着孙兴一起。 “明大人,如果你的手下不愿响应,也要尽量将他们阻拦、拖延在驻地里,我等就在城门附近隐匿等候,过两柱香后,无论你等是否得手,我等都会对城门发动袭击。”孙兴补充道。 “明某现已沦落至此,只想为爱妻报仇雪恨,世道既然如此待某不公,我就杀他个天翻地覆!”明雄紧紧拥着妻子,声音沙哑道。他轻轻拍拍妻子的后背,示意她精神放松,嘴里不停的对其小声安慰。这一路上明雄背着她行来,明妻多是胆怯的紧紧抱着明雄的脖子,不愿放手,她虽然精神受创甚巨,潜意识里也知道明雄等是做着抗拒官府的大事,故始终没有发出惊恐的尖叫。只有与明雄紧紧依偎在一起,明妻的心里才踏实安全些。见明雄把自己留下,明夫人心内大骇,死死搂住明雄的脖子就是不松手,明雄无奈,只得小声劝慰,连声保证自己只是暂时去去就回。罗成、孙兴等都不好上前劝说,只得紧张的观望周围的动静,小心是否有巡城的官兵过来。好在明夫人终于精神缓和了一些,听得夫婿的小声劝说后依依不舍得渐渐放开了双手,勉强被郭峰荣扶着走行了街巷隐蔽处。 郭峰荣上前小心地将她接过来,轻声道:“明叔尽管放心,小侄拼命也要护得婶娘周全!” 看着夫人渐渐远去消失的身影,明雄心内万般煎熬,自己十几年来一向是隐忍,小心做人,低调做事,不曾想今日竟沦落至此。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自己只是一朝被官府强安个谋反的嫌疑,夫人就被连累受辱,若是坐实了罪名,灭族的结果也不为过。既然已经避无可避,不如拔刀一怒,杀出个活路! “今日之事,实乃形势所逼,诸君如愿从我,今后明某当以兄弟视之!”明雄转身轻声对自己的几个亲兵、明士杰等几个破落户子弟道。 “愿跟从叔父,绝无二心!” “我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愿从大人一展抱负!”后面十几个人纷纷低声应道。 明雄不再多言,向孙兴抱拳,道了声珍重,当先向自己原先的驻地走去,明士杰等人纷纷跟随其后。郭峰荣搀着着明雄夫人挪到更加黑暗的隐蔽处,观察动静。 与罗成、明雄分手后,孙兴打个手势,引着众人悄悄继续移动到白日里早已观察好的街巷深处,此处距离南城门更加近。这次出动前,孙兴就按照于志龙曾教授的方法,事先画了一副南城门的草图,根据探查标识出门楼上巡逻站岗的哨兵和人数,以及城门下面士卒休息的屋舍,再次简要向众人说明了行动的计划,分配了人员和各自的任务。 在整个计划中,关键是如何偷袭门楼上的士卒,尽量晚的惊动屋舍内歇息的士卒,只要城下的官兵先期不投入战斗,夺城的把握就大多了。 孙兴等人静静地在暗处等待着,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孙兴不再等待,看着最后一队巡逻的士卒离开了城门,转到了别的街巷,孙兴道:“上!”当先向城门楼潜去。 这一行人有孙兴挑选的十个精锐士卒,还有几个打行的年轻人,都跟着孙兴去解决城门楼上的几个站岗官兵。另一组有八个精锐士卒和十二个打行的伙计则悄悄摸到门楼下官兵休息的两个屋舍大门前,分成两队暂时堵住大门口,如果里面的官兵被惊动向外跑时,就尽可能将他们堵在屋里。 在此之前,在门楼下值岗的一个汉军士卒早就被一个精干的斥候自后面摸过去,捂住口鼻,用匕首快速的解决了! 刚才在远处,孙兴等已经细细观察了城楼的防卫。为了防备夜袭,城墙里外垛口上依次绑着几十根火把,城门楼四角上还分别悬吊着一串串硕大的灯笼,照的城墙附近亮堂堂的。 见城下的值守被解决,孙兴等人踮着脚,沿着登城马道,低着身子向上攀登。临到城墙处,孙兴挥手示意止住了脚步,自己先探出头瞅了瞅城墙上正在值岗的士卒,数了数人数,共有四人,最近一人身边还有一面铜锣,一柄铁锤就插在一人的腰间,几人间的距离都在十步开外。城墙上巡逻的士卒已经沿着墙上的过道去了其它地方。现在还未到子时,四个人的精神还算饱满,不时地说笑两声。浑然不知就在自己身后已经隐藏了一批乱贼。 孙兴估算了一下这四个人的站位和距离,若是硬冲上去,无论怎样快捷,也不可能一下子将这四个哨兵全部解决。自己这些人手中也没有弩箭,谁也不是玩飞刀的高手,得想个办法才行! 低头琢磨一会儿,挥手招过来两个下属,这都是以前斥候队里的老兵了,侦查、厮杀都是相当熟稔,孙兴揽过两人的脑袋,三人靠在一起,孙兴在他们耳边轻声说了一番,两人点头示意。 这次前来,孙兴特地拣选了几身衙差的衣衫,为的就是冒充衙差应急,刚才孙兴与这两个下属都是身穿号衣去的县里牢狱,现在这身衣衫还未脱去,只是在牢狱里厮杀后,衣衫上不免沾染了些血迹,好在现在是夜里,不仔细看也不易被发现。 孙兴给留在后面的同伴做个手势,大家彼此熟识,知道手势的意思,同伴点头示意后,孙兴三人站起身,微微咳嗽了一下,脚下故意做出些声响,慢慢登上城墙。 “什么人?”距离最近的两人首先发觉到动静,一手抄起插在城墙垛口的火把,举着向这边看过来。有一人则顺手抄起了铜锣,小心戒备。 “诸位哥哥辛苦了,我等是县尹大人的下属,今日明百户被抓获审讯后,我家老爷忧虑城防,担心有什么疏漏之处,差我等来看看城外的动静。”孙兴从城墙后出来,面色不改,双手抱拳施礼,缓步靠向前。 这四个士卒隶属汉军,并不属于明雄所部,此时明雄的下属还尽数被关押在驻地,原先在城内备防的另一个汉军百户自然带队接管了南城门。 见是县里的衙差,几个汉军士卒虽觉得有些奇怪,一时也没有多想。今日明雄被乞蔑儿抓进牢里审讯,此时消息已经传遍城内各家各户,他们身为汉军一系,自然知道的更快一些。狱里传出来说是明雄暗通反贼,阴谋献出城池,被乞蔑儿大人慧眼识破,及时将他抓获。 乞蔑儿其人如何,汉军上下都知晓,所以对这种传言嗤之以鼻。只是在这种时刻发生这件事,大家心里还是不安。明雄之能,众官兵皆知,在临朐汉军里其部也是翘楚,有他在,汉军各部心内还稍安,现强贼窥伺在外,而明雄又被拘押,未临战而失一大将,怎么也不是好兆头。 如今全程宵禁,就连城里的蒙人、色目人都动员起来,勉强编成一个百户队,并成为城里不多的一支备用的兵马,当然实际兵员人数勉强不过四五十人,至于那些入城协防的义军,大家普遍不是看好。按照军制,汉军都是在外地驻防,决不允许本地所征的兵在当地驻守,因为汉军士气低落,组织不力,这些年大战来临时,屡次发生汉军崩溃逃逸之事,在这种危难时刻,反而是衙差们因为需要守护家园,在守卫的决心上明显更能够令此城的汉军放心些。 “现在能有什么事?城外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个面向城外的士卒倒是先发了话。 “不知明百户是否招供?大家可是不怎么信堂堂汉军百户会与反贼勾结。” “我家老爷自然不信,所以就劝住达鲁花赤大人不要再动用大刑了,现在正在审讯百户大人家里的几个奴婢呢!”孙兴边说话,已经靠近了几个士卒。“这次前来,我家老爷知道各位辛苦,能否守住城池最终还是得依靠诸位哥哥。这不,老爷特地给了今天的赏银,让小的给各位今天值岗的兄弟分下去,丑话先说好了,这些只是给值岗的弟兄们,下一班的赏银就拜托几位带我家老爷分发下去,可不许私自扣留啊!这边事了,小的还得去北城去办事。”孙兴说完,自怀里摸出十几辆纹银,张开手掌伸过去,借着火把和灯笼的亮光,白花花的纹银分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