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在清涧峡劫案发生只十三天之后,李岌已经立马在黄河岸边。 夏末的黄河水势还算是比较和缓,河面上已经架起了两座浮桥,晋阳大军正在分批渡河。河面上还有数十艘渡船,正在摆渡,将晋阳军的人员和物资运往对面的吴堡码头。几只鱼鹰在远处的河面上空盘旋,搜寻着水里的猎物。 “陛下难道心里担忧这次战役吗?”在他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说话的是杨昭远,这位晋军老将此次随大军同行,作为行营参军,负责管理后方的辎重和粮草运输。 李岌已经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任命其长子杨弘信为麟州刺史。 在见到杨弘信的二儿子杨重贵后,李岌才突然想起原来这只有七、八岁,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后来改名叫杨继业。实在有些没有想到,原来后世赫赫有名的杨家将原来也是出身沙陀,这也是个意外。 所以李岌按照原来的历史进行了一些调整,把杨弘信由潞州防御使改任为麟州刺史,让他和原来一样,与府州的折家交界。 “这是自然,党项羌占据定难军近百年,可谓树大根深,不可迫之过急,否则这横山一带的羌部有可能联合在一起。”李岌说道,“党项人能够雄踞北地,靠的是两万余骑军,确实也不好对付。” “陛下此次亲征,是准备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党项之患么?” 李岌摇了摇头:“朕自然也想,只不过以目前的实力还做不到啊,只能是先削弱他们。李嗣源还在对河北之地虎视眈眈,另外还有契丹之患,如果我们的大军陷在定难军,不合算啊。另外,府州的折家那边是什么态度?” “折从远答复说,只等陛下率大军开始攻打绥、银二州,即率府州兵马突袭夏州。”卢琰回答说。 “好,此战之后,把地斤泽划归府州。” “陛下……这地斤泽乃是盐池,每年财税收入不是小数,定难军约二成的收入都是指望地斤泽的盐池,这会让折氏实力大涨。” 李岌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李仁福肯定舍不得地斤泽的盐税,与府州之间必然会因此而陷入一场长期的争夺战当中,自己所要做的是,不断扶持府州和胜州,让其成为扼制党项扩张的主要力量。 晋阳军正在大规模渡过黄河,这次“御驾亲征”,晋阳方面出动了三万步军和一万五千骑军,将近五万大军加上运送辎重、粮草的辅助部队,足有六万多兵马,大有一举覆灭定难军的气势。 去年在定州前线倒戈的骑将张虔钊被李岌任命为前锋,他手下的三千骑军主要来自于原来安审通的手下。这支先锋部队在渡过黄河后,略事休整,便全军朝着绥州城北部而去,准备先切断绥州与定难军军镇所在夏州之间的联系。 …… 就在晋阳大军渡河的同时,绥州刺史李仁裕却留下自己的侄子李彝赞守州城,带着亲军跑回夏州,亲自向自己的兄弟,定难军节度使李仁福求救。 “这晋阳军来得好快,只用十多天就开始过河了?!”李仁福听了后有些吃惊。 夏州节度使军衙,定难军的主要将领已经大多聚集在了大堂里。 “来者不善啊,这次看样子无法善罢甘休,那小皇帝都亲自出马了。”只有二十多岁,身材中等,但却十分健壮的李彝超说道。他是李仁福的次子,由于长子彝翰早夭,李彝超现在是节度镇帅的指定继承人。 “老大,你到底劫了他们多少财货,晋阳方面的通报是被劫三十万两饷银,这需交出来,然后再赔偿一笔钱,否则没法谈判。”李仁福思索了一下说道。 李仁裕听了苦着脸道:“哪里劫了什么饷银了?!特么车里全是装的生铁块,费了半天劲,还死了几百号子手下,结果毛都没有捞着。” 李仁乾听了冷笑一声:“呵呵,大哥莫不是想吞了这笔财货,好壮大自己吧?” 李仁裕怒道:“谁特么想私吞了,哪次抢到的东西,我不是上缴一半?!这回真是打眼了,没想到他们在半路上换了包,暗渡陈仓……” 李仁乾看着他说道:“装得倒还挺像!” “你……”李仁裕大怒,伸手就按在了刀柄上。 “呯!” 李仁福拍了一下桌子,“大敌当前,自家先窝里闹起来,成何体统!” 这两人见李仁福发怒,这才悻悻不言。 “这事有些蹊跷,晋军反应如此迅速,应该是早有准备……”那帐下军师景幕开口说道,“也许是大将军中了对方的诡计,正好给了人家讨伐我们的借口……” “那倒如何?对方把抢劫的名单弄得清清楚楚,彝赞、乌檀他们几个都在人家的名单上呢。”李仁福叹息一声,“三十万两银子……再加上赔偿抚恤,这可是定难军一年的岁入,他们算计得倒正好。” “无非就是打,难道咱们怕了晋阳不成?!”血气方刚的李彝超义愤地说道。 “对方大军压境,怕是早有准备,这仗不好打啊。”景幕说道。 李仁福坐在座位上沉默半晌,这才抬起头来,用鹰一样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堂下站立的将领一遍,这才缓缓开口:“这次是老大着了人家的道,只不过对方欺上门来,总归是要打一场的,好叫对方知道,咱们党项部也不是让谁都能任意拿捏的!绥州在横山以南,根本无法防守,就先弃了,先全力防守银州。须得在战场上先打胜了,老夫再上表请罪!” 李仁裕道:“为何打胜了还要上表请罪?” 李仁福瞪了他一眼:“只要利益不受损失,这脸面这东西,要不要都无足轻重。中原的皇帝好脸面,咱总归得得足人家面子,才好下来台阶。否则,真要是把人家惹急了,你当咱们真能顶得住?” …… 这大军过河,十分缓慢。 晋阳军近七万人马用了三天多时间,这才大部分渡过黄河,等李岌命大军从吴堡开始进军后,却听到党项部放弃绥州,退军到了银州。 李彝赞走的是抚宁寨方向,张虔钊的前军也没能拦截住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