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她只说是想去散散心,买些胭脂水粉之类。 如今要是闹到了衙门,又给了那方文正折腾父亲的把柄和机会,苏念锦相信,她这还没好利索的腿,很快又会被打断的! 甚至,父亲一生气,没准也把她扔去玉泉庵! 她可不想去那儿陪母亲受罪! 苏念锦此时心急如焚,后悔不迭,恨不能立时扎了双翅,飞回到马车里去! 可惜,她没有翅膀,还是只能靠这两条不利索的腿。 然而,该死的,这地上,到底是弄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滑?滑得她都快要劈叉了! 不行,就算劈叉也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苏念锦再也顾不得体面了,连劈了个几个叉后,索性四肢着地,连滚带爬,爬出了那片油光锃亮的青石板路,踉踉跄跄的跑出了大门。 陈氏此时也是慌得要命。 她今日也是未经魏晋言同意,便私自上门。 这倒也无所谓,可是,最要命的是,她好死不死的,带上了苏念锦。 这一带,她就说不清洗不白了。 人人皆知苏府东西院那是仇人似的。 她作为苏蓁蓁的未来婆母,居然带着苏念锦一起,上门来看自家儿子,更不用说,还在外头叫骂踹门。 就算眼瞎的人,听到人说这些事,只怕也要骂死她! 若再闹上衙门去,魏晋言那人最好颜面,估计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吧? 其实,她嘴里说得猖狂,其实心里一直在发虚,根本就没想着要闹到衙门去,自找难看。 她只是觉得,苏蓁蓁嘛,就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虽然外头一传再传,说她是多么多么厉害,又是怎么斗得苏明谨和柳氏节节败退。 可她心里,却是真的没当一回事的。 她觉得这事儿绝对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做出来的。 肯定是有许府的白氏在后头出谋划策。 前儿过来,这小姑娘虽然态度冷硬,但她对她说那些难听的话时,她也没敢怎么发作,还一直讪笑来着。 陈氏便觉得,这小丫头应该很好对付。 以她的能力,肯定能将这小妮子治得眼泪汪汪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光失算了,还失的,那么狠…… 这个小丫头,她根本就是故意要激怒自己,叫她先乱了阵脚,失了礼数,冲闯进来。 然后,又在这路上,动了手脚,叫她们出丑受罪! 陈氏动弹了一下,腰椎立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那后背更是像被人剥了一层皮一样,后脑勺这会儿还嗡嗡的响。 再看周妈,她也是摔得不轻,那脸上青紫一片,一只手都肿了起来。 原本,依她的性子,受了这么重的伤,那是绝对要让苏蓁蓁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现在,听完苏蓁蓁这一番话后,她却只想主动溜走,以求息事宁人! 悔不该带苏念锦来了! 她真是失策了! 若是她自个儿来,总归还能拼着闹上一番,狡辩一回。 可如今,却是一句大话也不敢多说了! “周妈,扶……扶我一把……”她把手递给周妈。 然而周妈还没过来,便又开始打滑。 没奈何,陈氏也只得学苏念锦那狼狈样子,四肢着地,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好不容易爬出那段油光水滑的路,才踉跄着站了起来。 周妈扶住她,两人齐齐回头,看向苏蓁蓁。 “夫人,请啊!”苏蓁蓁仍是笑眯眯的模样。 陈氏唇角狠狠的*了一下。 她有心说句狠话的。 又或者,干脆哭嚎撒泼,喊自己的二儿子来救场。 但最终,她还是将这些念头统统都压了下去! 她的二儿子,昨儿当着她的面,打了她的女儿,一点脸面也没留给她。 从她进门,他就没拿正眼瞧她,跟魏晋言和魏安歌都打了招呼说了话,却全程没搭理她,也没叫她母亲,直接拿她当隐形人。 他最近对自已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诡异了。 陈氏觉得,便算自己撒泼,二儿子也绝对不会搭理她! 再说了,这前院这么大的动静,这小院统共也就这么大,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他是听到了,却懒怠理她! 又或者,今日苏蓁蓁这些举动,根本就是这两人商量好了来对付她的呢! 儿子指望不上,狠话自然是也不敢说了。 她不说,苏蓁蓁都咄咄逼人的,她要是再说,她真叫这些如狼似虎的护府兵,把她抬去衙门,可如何是好? 念及至此,陈氏跟苏念锦一样,也是想早点溜之大吉,息事宁人。 眼见得这两人相互搀扶着,龇牙咧嘴,落荒而逃,苏蓁蓁自然也不会步步紧逼。 穷寇莫追。 这是前世的魏寒教给她的道理。 毕竟,她名义上还是魏寒和魏安歌的亲娘。 她若有什么不好,难免会影响到这两个人。 再者,她也不愿叫魏安歌难过,叫魏晋言难做。 给这个老虔婆一点教训,也就算了。 反正她以后要是再敢不老实,等魏寒的伤好了,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魏寒若是收拾起她来,那定然是比自己狠的。 这个人,最精通的事,便是害人,却还叫那人如哑巴吃黄莲一般,有苦说不出来。 苏蓁蓁立在门口,笑眯眯的跟马车上的陈氏打招呼。 “夫人这就走了?夫人有空再来哈!” 陈氏缩在马车里,那帕子绞得手都青了,牙根都快要咬断了,却愣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苏长安尹初月一直隔着一道花墙,在看外面的动静。 此时听到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完却又皱眉。 “这么对缓之的母亲,他要是知道了,不大好吧?”苏长安忧心忡忡。 “是啊!”尹初月点头,眉头皱着,“哎呀,你说缓之那么好的人,他母亲怎么那样啊!” “你们也很好!”身后有人笑嘻嘻答,“可是,苏明谨不也那样?” 苏长安和尹初月同时惊叫:“缓之?” 魏寒站在他们身后,扶着墙边的一棵树,笑得见眉不见眼。 “你还乐……”苏长安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兄长,你可知,我跟你说过的,那件最可怕的事,是谁指使的吗?”魏寒看着他。 苏长安面色微变。 “没错,是她!”魏寒呵呵笑起来,“兄长,我们真正是,同病相怜啊!” 这一句话,苏长安便彻底明白了。 所以,陈氏之于魏寒,就好比是苏明谨之于他。 他们的确是同病相怜! 也难怪,自家妹子,这么捉弄他母亲,他却在这里,笑得这般开心了! 苏蓁蓁送走陈氏,命门房关上大门,脚步轻捷的回了后院。 看到园门边的三人,她笑:“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看戏啊!” “可不是?”魏寒笑着对她拱拱手,“女侠在下,请受小生一拜!女侠您路见不平,拔嘴相助,帮小生驱走 恶狼,小生感激不尽!愿以身相许,不知女侠准否?” 苏蓁蓁笑啐了一声:“油嘴滑舌!” 说完又瞪眼,“谁叫你起来的?你这人,你那耳朵,是摆设吗?我说了多少次?你怎么动不动就起来?你这是 在养伤吗?这么喜欢起来,来吧,带你到那边油路上去溜一溜....” “不敢了!”魏寒摆摆手,笑着跑回去。 苏蓁蓁忍不住又要皱眉。 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居然还能跑得起来..... 果然战神什么的,都是天赋异稟的! “缓缓,你那路上,怎么弄的啊?”尹初月好奇的跑过去瞧,光瞧还不够,还伸腿去试。 这一试,刺溜一下坐在地.上不说,还滑出了老远。 “尹初月,你是不是傻啊?”苏长安笑着伸出手去拉她。 尹初月摆摆手:“安哥哥,你莫要过来!这里真的是太滑了!妈呀,这真是油光水滑的!缓缓,你往这路上弄 了什么啊?” “你自己都说出来.....”.苏蓁蓁笑,“油光水滑,自然是油啊!为了抹这条路,浪费我不少黄豆油呢!” “你可真.....”尹初月对她翘起大拇指,“聪明!太聪明了!” “她哪里是聪明?”苏长安轻味,“明明就是调皮捣蛋!瞧把那两人摔的....” 他说着,自己又忍不住笑起来。 “摔成那个惨状,却还不敢声张,只能咬牙溜走....”.尹初月哈哈大笑,“真是太舒爽了!” “别光顾着舒爽!”苏蓁蓁把手伸给她,“我拉你过来,千万别站起来,回头摔一下,那可真是不轻!” “没事,我也学她们爬吧!”尹初月手足并用,爬出那片油汪地。 “我去找他们来打扫!”苏蓁蓁吃吃笑,“这是用来坑人的,要是坑了自家人,就打脸了!” 打扫完那片油汪地之后,苏蓁蓁回了魏寒的房间,端起茶杯,坐在椅子上,惬意喝茶。 林清言方才听到动静,也从地道赶过来了,得知她做的事,也是疯笑了一阵,笑完又叹。 “唉,缓缓,当年,我若是有你一半机灵就好了!” “嗯?”苏蓁蓁看着她。 “当年为着姑姑给我解毒,救下我性命之事,陈美娴日日上门叫骂!”魏寒歉疚道,“她足足骂了一个月, 非说父亲与姑姑有染!” “那韩良清也因着姑姑未经他的允许,便给人瞧病,对此事置之不理,由得陈美娴欺辱她!” “陈氏真的好会骂....”林清言笑,“她骂我那么久,居然每天都不重样!我一开始真的是受不住,从小到 大,便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更不曾被这样的人辱骂过!那时倒是真的长了见识了!” 她说着转向魏寒,好奇问:“我瞧着你父亲,是个有点斯文的读书人,你祖父当年也是这朝中官员,也是个 读书人,魏家这样的书香门第,为何竟会娶进陈氏这样的儿媳来?” “不知!”魏寒摇头,苦笑,“其实我也很好奇,以前也曾问过父亲,然而父亲一提到这些事,心情就差得 要死,当时还训了我一通,从那以后,我便再不敢提了!” “你父亲也是什么事都窝在心里的性子啊!”林清言叹口气,“说起来,你那位姨妈,人倒是很不错!陈氏来骂我,魏晋言管不了,气得跳脚,又不好跟我多说什么,倒是她上门给我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