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早出晚归却没查出什么,苏蓁蓁性子倔强,茶饭不思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其间魏寒闻得苏蓁蓁回京多次登门欲与她好好聊一聊,希望能重修旧好,却次次扑了个空,不由有些气馁。 待到青阁有了消息,苏蓁蓁忙入宫与皇帝分析消息真假,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虽然线索依旧是七零八落的,好在几方拼凑下,此事似乎渐渐有了眉目。等皇帝与苏蓁蓁讨论完,天色将晚,皇帝便叫苏蓁蓁暂住娴妃处,顺便见见孩子。 娴妃见着苏蓁蓁便拉着手心疼地骂她:“你这孩子就是倔,那些事吩咐手下人做便是,何苦累得这幅憔悴模样!”苏蓁蓁知道娴妃是真心疼爱她,只得连连认错,用了晚膳后便陪孩子睡下。 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苏蓁蓁睁开眼还怔愣了片刻,这几天早出晚归,许久不曾如此好眠。回身不见孩子,苏蓁蓁招了宫女伺候梳洗,一边开口问道:“衡儿呢?是同九公主玩去了吗?” 宫女福身道:“回县主,前些日子番邦进贡了些新鲜品种,公子同九公主去御花园观赏去了。早上娴妃娘娘说让县主这些日子便住在宫中,也好陪陪公子。”苏蓁蓁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用了些糕点,便去太医院找了个女医师帮她女扮男装,修饰一番。 连着日终于打听到了个十分重要的消息。这日出了宫门,苏蓁蓁便径自去了城北最大的青楼,清漪楼。苏蓁蓁要了个雅间,自进门到现在,她便察觉到不同寻常之处。这清漪楼格调不同于一般青楼楚馆,青天白日也有许多人来往。姑娘们不冷不淡,恰到好处,连妈妈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委实不简单。 才端起茶杯,那软烟般的纱幔后便传来泠泠琴音,如高山流水,令人闻之忘我。一曲终了,苏蓁蓁抚掌赞道:“兰秋姑娘的琴果然当得天下一绝,只是为何琴音由恬淡反转凄切?” 那姑娘却突然掀起了帘子,“兰秋见公子眉眼间似有郁色,怕是心有烦闷,方觉得琴曲凄切。”苏蓁蓁笑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那不妨猜猜我为何郁闷?”兰秋上下打量几眼,便开口道:“我观公子衣着不凡,且能识我琴音,必定是个读书人,且家中富贵。可是为仕途烦忧?” 故意做出一番被料中的模样,苏蓁蓁便顺着话头接下去:“姑娘果然慧眼。我家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商户,可如今这世道啊,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偏偏有钱无处使,读了书又如何,连科举都不能参加。”言罢还叹了口气。 兰秋闻言又上前一步,轻笑道:“公子便是为此事忧愁?那我倒有个法子,只是不知公子愿不愿意花钱了。”苏蓁蓁察觉出来兰秋话中有话,按压住心中疑惑,欣喜问道:“不知姑娘有什么法子?我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我还是家中独子,只要我开口,多少钱我父亲也舍得拿。” 见苏蓁蓁如此上道,兰秋笑的愈发真切,芊芊素手自袖中抽出一张纸,叠了几叠,塞在苏蓁蓁胸口。“公子回去好好看看这纸条,如若看不懂,便多花些钱打听,若打听不到……公子还是早早断了当官的心思,能力不足尚可弥补,财力不够便是痴心妄想了。” 丢下这些话,兰秋便抱着琴离去了,苏蓁蓁打开纸条,上面只一句诗,“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看着听雨二字眉头一挑,窗外下起了细雨,秋风吹的行人缩起了脖子,顾不得许多,苏蓁蓁连忙赶去御书房。 前脚才踏进宫门,苏蓁蓁便被娴妃身边的大宫女拦住,说孩子着了凉正发热,哭着要阿娘。听见孩子生了病,苏蓁蓁一时也顾不得许多,转头奔向娴妃宫中。远远便听见孩子的哭声,苏蓁蓁心里愧疚又自责,自己虽在宫中住下却也没多少时间陪孩子。 孩子眼尖,见着苏蓁蓁的衣角便扑了过去,平日里再乖巧,病了也总忍不住娇气些。“阿娘,衡儿头疼,好热,衡儿要阿娘抱。” 苏蓁蓁多日的思念压在心底,听到孩子这话一时没忍住,两行泪便流了下来。她摸着儿子滚烫的额头,哄道:“阿娘对不住你,是阿娘不好,让衡儿受苦了。阿娘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沾了雨水,你先放开,阿娘换身衣服再陪你。阿娘保证绝不走了。” 谁知听到要他放开,孩子便哭的更狠,压根听不得解释,只嚷道:“阿娘骗人,前几日阿娘也说了这样的话。可是每次午睡醒了阿娘就不见了,晚上也等不到阿娘我便睡了。说好的很快接我回家,阿娘是个大骗子。” 娴妃听见这话神色有些难看,苏蓁蓁毕竟是为了皇家的事才耽误了孩子。回头准备宽慰几句,见苏蓁蓁脸色惨白,眼眶通红,发梢还滴着水,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还好那孩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应该是撑不住睡着了。 九公主心里也不好受,连忙拉着苏蓁蓁道歉:“蓁蓁对不起,都是我没看好衡儿。衡儿可懂事了,病糊涂了说的话你别当真。你赶紧去洗个澡喝些姜汤暖暖身子,别到时衡儿没好,你又病倒了。” 捂着脸蹲下来,苏蓁蓁却不敢哭出声,生怕惊醒了孩子,“阿九,不怪你,我知道都是我没照顾好衡儿,衡儿不信我是应该的。可我也没办法,没办法啊……”娴妃看着更加心疼,知道此事确实无可奈何,只好让九公主扶苏蓁蓁去沐浴更衣。 被宫女服侍着擦干了头发,喝下了姜汤,苏蓁蓁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这些年衡儿一直乖巧懂事,此时生着病,静静地躺在床上,只偶尔难受的时候哼哼几声。她握着孩子软软的小手,回想着刚才孩子说的话,不由下定决心,此事一定要尽快解决。 晚间苏蓁蓁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着了。那孩子脸蛋还是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苏蓁蓁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烧还没全部退下去,却还是好了不少。 “衡儿饿不不饿,头还疼吗?”苏蓁蓁柔声问。孩子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疼了,阿娘,我不是在做梦吧。”苏蓁蓁鼻尖一酸,却还是强忍住了眼泪,抱了抱孩子,然后挤出一抹笑来。 “怎么会是做梦呢,衡儿不认得阿娘了吗?你现在病了,要多休息,多补身子。阿娘端一碗鸡汤喂你喝了,然后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苏蓁蓁见孩子点了头,便吩咐宫女端上温热的鸡汤,亲手喂了一小碗,然后抱着孩子讲故事。 如此这般一连两日,那孩子的病才慢慢好起来。苏蓁蓁整日陪着,只等孩子睡着了方抽空听手下人汇报近日探查到的消息。直到有一回皇帝来探望孩子,苏蓁蓁起身时眼睛一黑竟晕了过去。 这下皇帝才知苏蓁蓁有多要强,心中愧疚不已,连忙主动自皇室中抽了几个可靠的人暂替苏蓁蓁。这样休养了几天,苏蓁蓁才缓过来。 这几日看着孩子越来越开心的笑脸,苏蓁蓁想了许久终究是忍不住了,“阿碧,同李总管说一声,我有事同陛下汇报。”阿碧闻言往御书房去了,不久便有了回复,皇帝召苏蓁蓁南书房觐见。 似是因为听雨楼一事进展顺利,皇帝这几天的心情不错,苏蓁蓁也觉得心安不少。便汇报起自己手中已经确定的消息,然后又问了一句:“陛下可知道城北那家清漪楼?” 皇帝脸色微僵,语气有些不自然:“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蓁蓁心想看来皇上不但知道,或许还去过,此时也不好再深究,只得拿出那张纸条,双手奉上。“陛下,衡儿生病那日,我得了些消息,便男扮女装在城北清漪楼叫了个雅间。那兰秋姑娘以为我是个仕途不得意的富家公子,便给了我这张纸条,我今日有些猜想,却不敢妄言。” 皇帝接过那纸条,念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皇帝读到听雨二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即问道:“依你之见,此事与听雨楼有关?” 苏蓁蓁颔首,“陛下可以想想,以王爷王妃和陛下的宠爱程度,京城有多少人得以见郡主?听雨楼轻而易举知晓了郡主身份便罢,又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对郡主动手?”皇帝有些疑惑地问道:“可是前段时间你不是说听雨楼是江湖组织,行事全凭心情?” 呷了口清茶,苏蓁蓁才又开口道:“所以我猜听雨楼背后大有纠葛,以江湖组织之名搜罗情报本就可疑。再加上这些人居然有本事插手朝廷官吏之事,只怕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幕后之人野心不小啊。” 随后苏蓁蓁将手中的地图展开来放在案上,这是近日来根据手下的可靠消息画出的听雨楼据点图。其中包括青楼、茶馆、赌坊等各类场所,分布在京城方圆五十里内的各个镇上,十分隐蔽,把京都围了个严实。据魏雀玄武的消息,似乎在京城内还有一处秘密据点。 “嘭”,皇帝一掌拍在案上,怒骂道:“本朝自太祖始便定下规矩,不得苛待群臣。故而他们贪些、污些,只要不太过分,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啊,这朝堂之中居然也出了这样的‘人才’,胆敢勾结江湖势力搜罗情报、买卖官,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实在是气急了,皇帝那一掌拍下去,苏蓁蓁听着都觉得疼。忙劝慰道:“陛下莫动气,既然有了方向,剩下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不出半月必定水落石出。陛下何必与那等恩将仇报恬不知耻的小人怄气。”皇帝捏了捏眉头,长舒一口气点了点头。 忽然又想起了苏蓁蓁前几日晕倒的情形,皇帝便关心了几句:“蓁蓁身体可好了?日后莫要再这般逞强,有难处同朕说便是。”苏蓁蓁顺势便提出要将手中情报管理分出一部分来,皇帝担心别人不如苏蓁蓁忠心,一时有些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