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江,江东大校场。 此时的江东大校场,已经成为浙东海防总队的司令部。 何文希带着十几个参谋已经在作战室里搭建起了沙盘。 脚步声中,钟毅和谢晋元、曹子颖还有俞伯钧陪着俞良祯快步走进作战室。 俞良祯昨天晚上从桐庐动身出发,走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赶到了鄞江。 鄞江会战开战在即,俞良祯身为浙东海防总队的长官,当然得过来露个脸。 当然,俞良祯也只是想露个脸,给海防总队的官兵打打气、鼓鼓劲,至于战役指挥,他是半点不打算干预钟毅。 这点自知之明俞良祯还是有的。 这并不是俞良祯妄自菲薄,而是钟毅的指挥能力已经被事实所证明!无论于公于私,他俞良祯都没必要跟钟毅争这个。 不管怎么说,他俞良祯都还是浙东海防总队的总队长,钟毅打赢鄞江会战,沉甸甸的战功里边难道还能少了他这一份? 所以,俞良祯根本没想干预指挥。 当钟毅陪着俞良祯走进作战室时,何文希正带着几个作战参谋在沙盘作业,作业的内容是假定日军分别在三北、咸祥镇登陆。 看到小日本的军舰、坦克及步兵模型全都在向着三北、咸祥镇的方向集中,俞良祯神情凝的问道:“小鬼子这是要兵分两路,分别从三北、咸祥抢滩登陆吗?” “是的。”何文希上前立正敬礼,又道,“日军将在三北、咸祥登陆。” 俞良祯点点头,又道:“情报可靠吗?” 钟毅接话说道:“情报绝对可靠。” 俞良祯再点头,又道:“如果鬼子真的兵分两路,分别从三北、咸祥登陆,那你之前花了大代价在招宝山、金鸡山修的要塞,还有以两个要塞为依托构筑的防御链条,可就发挥不出作用了,你的三个支队就要生顶了,能够顶得住吗?” 钟毅摇了摇头,说道:“顶住的可能性还不到三成。” “只有三成么?”俞良祯的眉头一下蹙紧,听上去可不太妙啊。 事到如今,俞良祯对于鄞江的局面也产生了很高的期待,他还等着鄞江发展好了后反哺浙省抗敌自卫团呢,如果鄞江这个时候被鬼子给攻占了,那他的梦想就落空了,浙省抗敌自卫团的正规化整编,也就遥遥无期了。 钟毅接着说道:“但是局面或许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俞良祯道,“子韧,你这话什么意思?” 钟毅道:“我的意思是,军统上海区会配合我们摧毁日军为鄞江会战准备的第一批大概两千多吨军需物资,只要摧毁了这一批军需物资,就至少能够为我们争取一个月,有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守住鄞江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到七成!” “是吗?”俞良祯道,“军统上海区真能够摧毁军火?” 话音刚落,作战室隔壁的通讯室里忽然间响起电话铃声。 旋即一个通信兵便从通讯室出来,对着钟毅说道:“参座,您的电话。” 钟毅便立刻转身走进通讯室,抓起电话筒,说道:“我是钟毅,哪位?” 电话对面的人没有立刻回应,只有沉重的喘息声,通过电话线传送过来。 钟毅浑身的汗毛便瞬间竖起,当即对着话筒问道:“建伟?!建伟是你吗?” …… 与此同时,在上海公共租界的一间安全房。 房建伟咧嘴无声一笑,说道:“市长,是我。” 喘了口气,房建伟接着说道:“市长,任务已经完成了,小鬼子囤放在江湾山下株式会社堆场的军火,已经被我们炸了!” “干的好!”电话对面立刻传来钟毅略有些激动的声音。 停顿了下,钟毅又关切的道:“建伟?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么?”房建伟低头看看左腹部正往外不断溢血的伤口,又笑道,“蹭破点皮,不过市长你放心,应该死不了!” “你受伤了?”钟毅沉声道,“马上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恐怕不行。”房建伟微笑道,“小鬼子疯了,现在不只是在日占区疯狂的搜捕我们军统的潜伏人员,就是在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也全都是七十六号还有梅机关的特工人员,所以我还是先暂避下锋芒的好。” 钟毅又问道:“那你的伤……” “没事。”房建伟道,“我自己会处理。” 顿了顿,房建伟又道:“市长,还有个事,我要向你报告。” 电话对面的钟毅似乎意识到了房建伟接下来即将要说什么,突然之间就沉默下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房建伟又对沉重的语气说道:“这次行动,我们飓风队总共牺牲了三十九人,二狗子、还有宋顺浩,也牺牲了。” 电话对面长时间沉默,好半晌才又响起钟毅的声音:“建伟,二狗子、顺子还有其他弟兄的鲜血绝不会白流,历史和党国会铭记他们!” “市长,我知道,要抗战就必然会有牺牲。”房建伟微笑着,然后啪的挂断了电话,在挂断电话的一霎那间,房建伟又下意识别开脸。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脸颊上正有两行泪悄然滑落。 房建伟不希望让燕凌、阿部龟二他们看到他的眼泪。 几秒钟后,当房建伟再次回过头时,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峻。 然后房建伟拿起一截软木咬进嘴里,又给燕凌微微的一点头。 燕凌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区长,那我就开始了?” 房建伟咬紧牙关,轻轻的嗯了一声。 燕凌便刷的亮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先拿匕首在煤油灯上燎了燎,再然后又示意阿部龟二还有另外一名队员摁住房建伟的身体。 接着,燕凌一刀刺入房建伟左腹部。 房建伟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跟铜铃一般,额头上也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 燕凌看看房建伟,紧接着又横着划了一刀,房建伟的左腹部便立刻被锋利的匕首划出了一个十字,殷红的鲜血立刻就跟泉水般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