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本来在围观法布利演说的人群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 但是围观人群似乎没能一下子掌握状况,安宁听到有人在低声嘀咕:“怎么回事,贵族少爷们争风吃醋?” 安宁想起来了,自己现在也是个穿套裤的,而且还带着女仆,所以没有被长裤佬们识别为自己人。 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被扔了手套的那位立刻就帮了安宁一把。 “上帝的肚脐眼!”他说了一句在法国意思接近“他妈的”的话,“你一个皮匠的儿子,也敢扔我手套?我可是雷吉诺德伯爵!我爸爸是李夏尔侯爵!” 安宁冷笑一声:“什么伯爵,你有爵位吗?就自称伯爵!你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平头老百姓而已!” 侯爵的子嗣号称伯爵,那其实就是一个尊称,并不是说他真的有伯爵的爵位。爵位这东西正主死了才能按顺位往下传。 这下周围的围观人都明白了状况,然后长裤佬们一下子就站到了安宁这边,开始叫嚣着帮腔:“没错!侯爵那是你爹,我们叫你一声伯爵只是我们讲礼貌!” “干死他皮匠的儿子!” 雷吉诺德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我可是贵族!就算我没有继承爵位,也和你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不一样!你怎么敢和我们相提并论?” “哪里不一样?”马布利站到了安宁身边,“你的伯爵是虚衔,我可是真正的伯爵,我没觉得我和这位皮匠的儿子有什么不一样!” 说着马布利转向安宁:“很好,青年!勇敢的对贵族们说不!决斗需要双方各一名见证人,我愿意当你的见证人!” 安宁点头:“谢谢,马布利爵士……” “叫我先生。”马布利纠正道,“爵位只是一个头衔,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这点,才自欺欺人!” 安宁点点头,然后对那个叫雷吉诺德的人说:“怎么样,我这边已经有见证人了,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要是拒绝决斗,就会成为全巴黎的笑柄!明天每一个酒馆都会传遍,说李夏尔侯爵的儿子被一个皮匠的儿子吓破了胆!” 雷吉诺德笑了:“哼,你以为我会拒绝吗?开什么玩笑,我从小就接受最好的剑术训练! “虽然我的哥哥们训练都是应付差事,但是我不一样,我的剑术是真材实料的!不就是决斗吗,我答应了,你还是赶快给你再乡下的父母写信,让他们来给你收尸吧!” 雷吉诺德说完,他的几个跟班都笑了:“真没想到,居然有人不长眼和雷吉你决斗!” “他难道不知道雷吉已经赢了三场决斗了吗?” 好家伙,看来这个雷吉诺德,还是决斗的常胜将军。 雷吉诺德:“我们这边也会出一个见证人,接下来还需要一个第三方见证者,我想不如就请公爵阁下来担任吧……” 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公爵阁下恐怕没有这样的时间,第三方见证者不如就由我来担任吧。” 安宁循声望去,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高个子绅士,看服装好像是一名教士。 “自我介绍一下,是我以马内利·西哀士,如你们所见是个教士,我想以我的身份担任第三方见证人,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安宁都惊了,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个下午先是碰上了马布利,然后又碰上了西哀士,大革命的历史人物排着队的登场吗? 这位西哀士,虽然是教士,属于三级议会里的第一等级,但是却跑到了的第三等级这边来,而且写了一本著名的小册子《第三等级是什么》。 这本小册子里有句名言:第三等级是什么?是一切! 但是安宁转念一想,罗亚尔宫现在等于是整个巴黎主要是的启蒙思想传播中心,估计现在在巴黎生活的进步人士都时不时会到罗亚尔宫来露面。 那么在罗亚尔宫附近碰上一两个进步人士也很正常。 雷吉诺德看上去很高兴:“很好!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见证人了,教士阁下,您来定决斗的时间吧,而作为被提起决斗的人,我有权利选择武器,我选择短剑作为决斗武器!” 西哀士:“那是你的权利,不过决斗的时间让我先来问问这位皮匠的儿子,明天下午可好?” 安宁点头:“没问题,明天下午,至于地方,我对巴黎不是很熟,巴黎有什么可以让贵族之子血溅三尺而不显得突兀的地方吗?” “布洛涅森林附近的草坪就不错。”围观人中有人喊,“今年开春我还去哪儿踏青来着。” 安宁看了眼喊话人,发现那是一位知识分子打扮的绅士,戴着单边眼镜。 安宁猜测他可能是商行的职员或者巴黎市政的办事员。 现在的巴黎已经养起了数量相当庞大的小布尔乔亚群体,这些人后来也会成为无套裤汉的一部分,被卷入时代的洪流中。 西哀士点头:“好!那就决定了,布洛涅森林北面的草坪,明天下午!两位请和你们的见证人一起准时赴约!” 西哀士说完,转身看着安宁:“这位先生,还没有问您尊姓大名。” “我叫安迪·弗罗斯特,皮匠之子。”安宁故意加上自己父亲的职业。 西哀士叹了口气:“老实说,你的勇气我非常敬佩,但是挑战一位屡次赢得决斗的贵族显然不太明智。明天我会尽我所能,希望你能从决斗中幸存。” 说完西哀士看向马布利:“马布利先生,真没想到您会圈进这样的事情里。” “西哀士,你应该看看这位弗罗斯特先生刚刚的勇气,如果第三等级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勇气,法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马布利显然很兴奋,原来他和西哀士是老朋友了。 安宁其实挺想告诉这两位,法国的第三等级不是缺乏勇气,他们只是缺一场粮荒。 西哀士拍了拍安宁的肩膀,然后对马布利说:“好啦我的朋友,我们也许可以去附近找个还开门的咖啡店喝一杯。弗罗斯特先生,明天见。” 安宁点点头。 随后西哀士了马布利离开了。 雷吉诺德上前一步,指着安宁的喉咙道:“那个教士和马布利好像以为当见证人就能救你一命!太天真了,明天就是你的死期。像你这样的家伙,不配呆在托勒斯泰尔小姐周围!” 安宁露出轻蔑的笑容:“做得到就试试看啊,我可是从你死我活的战场上生存下来的人,你这种只在决斗场上玩过过家家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雷吉诺德哼了一声,带着一帮贵族哥们走了。 这时候围观的人也开始散去,一边聊着明天的决斗,一边走向附近的酒馆。 安宁身边只剩下吊着眼角的梵妮。 梵妮:“你这个蠢货!那个雷吉诺德已经在决斗中杀死了两个和小姐关系密切的男性了,还打伤了一个!他好像认为只有他才配得上小姐!你这样挑衅,正中人家下怀。 “本来你不扔手套的话,雷吉诺德还不至于向一个平民发起决斗!” 安宁:“贵族不能向平民提起决斗吗?” “因为会很丢脸。任何跟平民扯上关系的活动,都会让贵族丢脸。”梵妮没好气的说,“但是你这个蠢货,替人家把事办了。” 安宁挑了挑眉毛:“为什么你要这么生气?” “我看到别人做蠢事就会生气。” “但是我明天也未必会输啊。” 实际上,安宁觉得自己明天大概赢定了。 自己可是有挂在身的人。 梵妮翻了翻白眼:“哼,如果你明天赢了,我就……” 安宁等了几秒,看梵妮卡壳了才追问:“你就怎么样?” “我没想好!反正我会给你一点好处!但是我看不太可能,明天我要代替你的父母,给你收尸了。想想看你父母收到讣告时悲伤的样子吧!” 安宁撇了撇嘴,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平安回到巴黎了,似乎应该给在卡昂乡下的父母去个信报平安。 安宁记得这边自己的原生家庭里,哥哥应该是识字的,可以把信念给父母听。 这时候梵妮叹了口气:“哎,虽然明天你就要死了,但是今天我还是你的仆人,快进屋把,我给你端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