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靳寒浑身一僵,看向顾老太太的眼神也不似刚才的和顺,就像被抓住了痛脚一样,以往他对夏今惜的伤害似是成了逆鳞,他暗自悔恨,暗自痛苦,暗自愧疚,但别人永远不能提一句。 只是陆靳寒终究是陆靳寒,比平常人更能忍罢了。仅仅语气冰冰凉凉,吐出一句,“顾老太太,慎言。” “哦?怎么了?我老婆子是说错话了?”顾老太太丝毫无畏惧神色,接话极快,好歹也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当初的顾家在这榕城,又岂是泛泛之辈,所以这周身的气势比起陆靳寒来,不算强过,但也绝对不弱,只是老夫人放下了夏今惜的手,对上陆靳寒,气势十足,“不过,这也倒像是你陆家的人能做的出来的事。” 夏今惜眼神微闪,仔细听着,倒也没有说话。 顾老太太也不再卖什么关子,直来直去道出一句,“不过我老婆子还是得辜负陆总了,这手,我治不了。” 陆靳寒眼神微眯,“老夫人……” “陆靳寒,”夏今惜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要说些什么,但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便适时的打断了他,言语坚决,“你别为难别人了,我不治,我不会治的。” 不是夏今惜圣母,要替别人解围,而是她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面色黯淡,当初被陆靳寒踩断时的痛楚,那种感觉依旧刻在脑子里,还那么清晰。这么久了,她也快接受自己是个残废的事实了,当时是不敢治,因为怕,怕陆靳寒更无人性的报复,而现在……她的手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即便治好了,她还能像从前那样,灵活的触碰钢琴键吗? 所以她说,陆靳寒天真啊,总想着做这些没什么用的事,说是弥补,其实是再一次将伤疤拉开。 他真的是,比以前的她,还要天真。但陆靳寒能用天真这个词来形容呢?呵。 “惜惜,你先上楼,好吗?” 陆靳寒却似没听到夏今惜的话,转眼便自顾自对着她道了一声,语气柔柔的,完全不似刚才的戾气凶狠,“听话,先上去,我跟顾老太太……谈一谈。” 陆靳寒铁了心。 跟个神经病一样,执拗的让人烦躁。 夏今惜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顾老太太,也没有和陆靳寒争辩的精力,难得的听话向玄关处走,但就在那一刻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顿住,却没有转身,只听到声音, “陆靳寒,你如果是特意做给我看,要我知道,你为了帮我治疗手而付出了多大的精力,也大可不必。你如果真想给我治,早该谈妥,而不是现在还在我面前来搞这些戏码。” 夏今惜顿了一下,一声嗤笑之后,女声继续,“没用的,因为,我看了真的觉得很烦,也很可笑。” 陆靳寒啊,向来以自我意志为主的人,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万事有因有果,到了这个地步,即便有些东西能修复完整,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了。 表面的伤痕可以治愈,但心底溃烂的疤,那些疼早已刻骨铭心。一点一滴,鲜血淋漓,也早已经落在了这人生短短几十年载时光的路上,只要回头,随处可见。 所以啊,破镜没有重圆,能重圆的本就未曾摔碎,覆水啊,更是难收,能收回来的,仅为残渣。 到了今时今日,谁不都得承认,陆靳寒啊,这人忏悔时的确是可怜,但也的确,活该。 陆靳寒听着,并没有反驳,直到声音消失,他才突然的抬头,目光往夏今惜处,而女人却压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上了楼。 夏今惜也把他看的透透的了,是不是说明……无论他做什么,都再也无法将她心里的寒冰融化了? 陆靳寒嘴唇蠕动,倒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是他词穷,也是他过于心切了……那一次遇到讨烟的乞丐,他便觉得眼熟,也认出了那是顾家的人,顺势便查出了在榕城消失许久的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是谁啊,当初那么大的家族,她却选择了从医,成为了全国甚至世界赫赫有名的权威骨科大夫。 陆靳寒要帮夏今惜治手,那么一定要世界上最好的医生,真的是一切都刚刚好,就那么巧的找到了顾老太太,所以他当时便去找了顾乔安,也不知道顾乔安到底跟老太太说了什么,当时也不见她得有多排斥。 许是今天用错了方法,不该叫人将顾老夫人强行虏来这里,所以惹怒了这位老人家吧。 想着,陆靳寒上前一步,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老夫人往沙发上坐。 老人家也不客气,虽然老矣,但一举一动依旧透着大气,坐在了沙发上位上。 “顾老夫人……” …… 夏今惜看着窗外。 说实话,她对陆靳寒所谓的“谈一谈”并没有半点兴趣,她自己的手……呵,只要她没有半点希望,也就轮不到她失望。 而看着窗外,夏今惜眼神渐渐深邃,她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青云帮。” 这是今天看到的那几张合同里出现的最多的字,也是阿璟留给她的势力,然而现在还不是她能用上的最好的时机……她什么都还没有摸清楚,便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为什么阿璟会有那样一股神秘的势力?那么在之前最落魄的时间里,他都没有求助?还有他合同里的嘱咐,“提防苏家”,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今惜正是神思恍惚中,门处却突然传来动静,她心跳止不住的加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吓得,只是回头,却是顾老太太。 陆靳寒跟在身后。 夏今惜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看着陆靳寒,“我跟你说过了,我不治。” 看这阵仗,想必顾老夫人是被说通了,但夏今惜不知道哪来的执拗的劲儿,脱口而出的话,是毫不掩饰的拒绝和排斥。 “惜惜,听话,让老夫人先给你看看,咱们先看看,好吗?” 夏今惜胸膛处一股郁气,青春期未曾出现过的逆反似乎全在此刻冒了出来,她还想说什么,却见顾老夫人对她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