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没得到回应,一看那好一点没降下的水位,还有不断顺着雨水往下流淌的泥浆,心中悲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雨才会停下,当初洪水冲来的时候,我男人把我送上了山,就再也没有上来过。”大婶说着说着眼含热泪,宽肥的手掌已经饿的饥瘦,瘦骨嶙峋的手背往眼睛上抹。 声音无比悲凉的说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活着还是咋样了,会不会最后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大婶呜汪汪地哭,云浣雪拉住她安慰,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能拉着她的手在一旁沉默。 如此又过两日,雨越小越小,且漫涨了半山坡的洪水渐渐退去,露出破败腐烂的县城。 看见如此情景,原本因为终于可以归家的百姓,欢呼静止,一个个脸上尽是哭丧着表情。 原本很是高兴的县太爷,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云浣雪看着这群没了希望的人群,安抚性的握住大婶的手轻拍。 陆云霆站她旁边,与她对视一眼,步履决断的来到县太爷身边,与他耳语几句。 县太爷受教般的连连点头,脸上哀伤的表情也可很快收起。 他清了清嗓子,两手张开示意百姓们安静的往下压,“大家听本官说,洪水退了,咱们还活着,只要人没事,家就可以重建。 朝廷永远是咱们的后盾,很快,朝廷的救济就会下来。 我们先下山,先安顿好那些先走的亡灵,再将那些能用的收拾出来…… 请大家相信,有本官在的一日,就一定会为大家再建一个康定家园!” “好!” 不只是人群中谁喝了一声大彩。接着是排山而来的“我们相信大人!” 洪县令已经在这洪洞县任职二十余载,他的清廉与品行洪洞县的百姓们都有目共睹。 陆云霆专门负责皇帝的黑暗控制,自然是哪个朝廷命官家里哪个小妾叫什么都一清二楚。 是以这些话陆云霆让他来说,比起他这个人见人怕的人见阎王要有说服力得多。 百姓们群情高涨,你搀扶着我,我搀扶着你,一窝蜂的往山下奔去。陆云霆背着云浣雪走在最后,身后面是两个跟着的衙差。 云浣雪昏昏欲睡的问他:“被人抢了风头,心里是什么滋味?” 陆云霆故作生气,“既然知道我不舒服,那你还来故意讽刺我。” 云浣雪“哼”了一声,气息喷洒在他耳根,热热的,很微弱。 他心里紧了紧,手更紧的将她往背上颠了颠。 “浣雪?”他紧张喊她,还用手拍了拍她的臀部。 差点睡过去的云浣雪被他打醒,有气无力的掐他,“混蛋。” 听见回应,陆云霆蓦地松下一大口气,一本正经道:“是我是混蛋,混蛋欺负你,所以你也要欺负回来。” “那是,占本小姐便宜的人,还没有一个活着的。”云浣雪嘟囔囔的说着,明明恶狠狠地话,却说得气息柔柔,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陆云霆不由一笑:“好,我等着你让我活不下去。” 云浣雪也笑,知他说这话时因为不想她睡过去,这两日,她的身体越发的昏沉沉。常常一觉睡过去,好久不见醒。 “冷面怪。”她喊他。 “嗯?” 她又喊:“冷面怪。” 陆云霆还是“嗯”。 她还是喊,声音越来越低、陆云霆每一次都回答她。 只是这次,他等了许久,她都再没有喊他。 蓦然地,他心里针扎一样痛,银牙啮合,让她紧紧贴合自己背部。 县太爷是个精精的老者,早就知道二人身份,从山上下来就安排人住进县衙后院,招来大夫看诊。 然而大夫也是毫无办法,她的低烧还能用银针稳住,可是这全身的溃疡发炎,没有药也是束手无策。 陆云霆冷着一张阎王脸,那大夫是知道他身份,吓得心肝乱颤。 忽然,她抬起头,将实现从云浣雪昏睡的脸上移到大夫身上,视线冰冷,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蓝色幽焰。 县太爷早已经出去安排督促百姓重建房屋,打捞尸体,现在房里唯一有气的,除了躺着的云浣雪就剩他俩。 那大夫躲无处躲,两条腿直打哆嗦。 “既然县城里没有药,那山上总会有。”陆云霆冷沉沉的说道。 “是,是大人说的极是。”那副手抹冷汗,急急道,“小人这就去找药。” 那大夫躬身退步,突然阎王的声音再度响起:“等等。” “我跟你一起去。” 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副不可置信模样。 然而等他抬起眼,发现不仅是自己听错了,他可能眼睛也瞎了。 哪个神色温柔,一脸爱意的轻轻拨动佳人耳发的人怎么可能是刚才瞪他的人间阎王。 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陆云霆轻轻整理好云浣雪的头发,掖好被脚,看着她说道:“等我。” 那深邃的眼神,大夫看得不自觉的动容,可是等那眼睛正对上他自己的时候,大夫只觉得他心肝儿颤抖。 幻觉,幻觉,大夫自我催眠着。 可是这******狂打在身上的风刃真的很疼啊。 他微微睁开眼,陆云霆已经提着他跑出了城外,脚不落地,这速度快比马车颠簸。他晕飞啊啊啊啊啊啊…… 及至东越山,大夫趴在湿滑的地上狂吐不止,双股打颤。 “大…大…大人……歇…让我歇歇……”大夫一手狂拍着胸口,一手扬起做阻止状。 陆云霆一个眼刀子射过去,大夫立刻什么骨气都没了。就这那只扬起的手,被陆云霆一路强行拖上山。 山上湿滑,那大夫基本是都是站在原地描述药草长什么样子,动手全是靠陆云霆去找的。 陆云霆万分确幸,幸好他来了,否者按照这老头的动作,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将药熬好送到云浣雪嘴里。 只是尽管如此,云浣雪一身伤拖得太久,又折腾得太重,除了卧床,根本下不得地。 陆云霆不忍心折腾她,一直陪她在县衙静养。 县衙的后院安静,洪洞县里的百姓却在外面干得热火朝天。 县城几乎被毁,他们只能重建,然而生的希望并不是这样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