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婻沧篇 第五章 夕

杀了他,成为她 上九安 6657 2024-06-27 07:23
  伏家堂屋里,两旁的幽幽星火映照在老伏脸上,看不出神情。  “看他如今的样子,是不会用玄络之力挽回残局的。”  承予在他身后轻声道:“爹,不必为此事劳心伤神,玄络如今就放置在地下河之下的殿中,只有历代百旎圣女后裔之活血方能开启。如今婻沧冥已醒,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先前有几次见她在后山树林口对着空气说话,承予,看来,那个人出现了,那这事就急不得了。”  “是,承予悉听爹嘱咐。”  老伏回头望向承予,放缓语气,喃喃道:“承予,这个族只能靠我们了,而我这个糟老头只有你这个孩子了。”  男子怔了怔,望着眼前那个年迈的身影,神色复杂,似在哽咽:“承予也只有阿爹了......”  “百暮燊?”少年望着阿冥递给他的树叶,那三个字赫然潦草的被写在上面。  “嗯嗯!怎么样?好听吧!”阿冥满心期待着少年的认可。  在得知他没有名字时,便想着给他起个名,光这名字,她就想了半月有余。  “依何想出这三字?”  阿冥抬头望着天空一处的残云晚霞,喃喃道:“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惧怕看日落,在病床上的那十年我反反复复醒来又昏迷,我每次都会在榻上望着远处夕阳落下,随后便又陷入昏迷。”  风带着丝丝凉意佛过她额边垂下的发丝,吹起的一缕如金沙随时飘散,被昏黄晕开的光洁面容的底蕴是惆然。  她望着身边的少年,一如望着从前的自己,眼里满是认真与诚恳:“日落西山后将面临黑暗,正如希望落空时那般绝望和迷惘,唯愿你成为黑暗中那一株盛炎燃烧的希望,驱散暗夜。”  少年回望着她,面色依旧淡然,心底却被掀起一丝涟漪,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片树叶。  他们静静相望着,瞳孔里皆映着彼此。  晚风吹,叶娑声起。  阿冥缓过神,才发觉自己竟看他看得如此入神。  刚刚好像在做一场梦,醒而不自知。  她赶忙别过微微发烫的脸,望向别处,轻咳一声:“那个,我该回去了。”  “百呢?”少年依旧望着她,语气里没有一丝情绪。  “什么百?哦!那个我下次再告诉你哈。”阿冥小心翼翼地攀着树身慢慢着地,跑似的离开了这里。  少年眼底染上了一层雾,唇缓缓轻启喉结在白皙嫩皮下,慢慢滚动:“百暮燊。”  他将手中之叶把玩了会,随手一扔,在落下一瞬间,叶片被点燃,在暗色中迸发出一朵鲜亮的花火,眼中的光仅出现了一瞬,便被浓重暗夜覆盖住了。  他微眯双眸,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所以这是在提醒我,我这一辈子都脱不开百氏之族的掌控么,婻沧冥。”  族里每年一度的祭灵节已至,那是祭祀山里万物生灵的一种习俗。  每年山中,都会出现食人猛兽,按照族规,在祭灵节那日成功猎杀食人猛兽者便是山灵所选出的人与山灵和平相处的使者。  山灵使者可与山神共通语言,也可邀请一重要之人共同接受族人朝拜。  婻沧冥无心参与,奈何是族长之女,必要在旁观礼朝拜。  婻沧琨站于高处,拉弓射箭,一箭出,则祭灵开始。  在众人呼喊声中,5名强壮青年背着弓箭立即向前山奔去。  “今年那只可谓十分凶悍了,是一只全身雪白的老虎,那虎齿鲜红,眼睛雪紫,不知何故会突然出现于山中,毕竟以往都是玄狼作乱,今年倒是成了它。”  老伏突然出现于阿冥身旁,莫名地向她科普起来,将阿冥吓了个激灵。  “啊?哦,原来如此。”  阿冥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玄蟒,还好没在谜林。  在青年人猎兽期间,家家户户都如过节般支起摊子,将自家食物或新鲜玩意摆上,如若看中便需以物换物,阿冥立于阶梯高处,眺望过去,仿若一条绵延向下的集市。  天色暗沉,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一个时辰后,人潮里一阵喧嚣,从中走出一位半裸着上身的高大少年,那如黄铜般结实的胸膛上出现了一道醒目划痕,伤口已经简单地止过了血,尽管如此,对于一个身材健硕魁梧的男人来说,这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伤,他肩上扛着的正是那只沾满血迹的白虎。  “不愧是老伏的孩子,每年都是他啊!”  边上长老们纷纷俯首称赞,阿冥也在父亲的眼里看到了对承予的钦佩之情。  承予对这些皆不理置之,将肩上那条白虎扔下,溅起一片血珠尘土。  “承予啊,怎么又是你这小子啊,今年依旧是选你父亲吧!”  承予望向高台之上的阿冥,扬声道:“不,是我的朋友,族长您的女儿。”  人群里一阵嘈杂,满是不解神情。  他在众人惊讶中,一步一台阶走向满脸懵滞的阿冥,他脸上血渍已干,汗却未干,滴滴凝在硬朗面容上。  承予向她伸出手,表示邀请,却在看到自己那只满是污秽黑血的手后欲图收回,被阿冥猝不及防握住。  他瞳孔微骤:“脏……”  “不是你邀请我的吗?朋友。”阿冥对他笑得温和。  这是她第二次接受全族的膜拜,心里五味杂陈,第一次是和身为族长的父亲一起。  其实她自始至终都知道,他们拜的并不是她,只是她身边的男人们,她就像是一个依附者,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便抛却不掉。  承予对她柔声笑道:“不必紧张,阿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阿冥深深吸了口气,她克制住心底的雀跃,对他宛然一笑,一旦被承予接受,以承予和伏长老在族中的地位,她就相当于被全族人彻底接纳。  此时的阿冥已出落的水灵如兰,淡雅之容不艳不丽,却看得使人心静,承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当日并未下雨,只是空气格外闷沉。  “百暮燊!长老他们摸我头了,还对我笑了,特别是那位伏长老!”  “百暮燊,我有朋友了,承予还有阿曼他们对我很好!”  已是半月未进谜林,一进谜林,还未见到那人,阿冥便叽叽喳喳分享个不停,她知晓,那人一定能听见她的话。  “我以为你死了。”百暮燊于她身后出现,清冷声中有丝愠怒。  阿冥赔笑着挠挠头:“没有,自那日之后,这半月一直下小雨,我就……”  “你就没高兴来,毕竟你现在身边已有相伴之人,还要大费周章地避人耳目见我这个非人的怪物来作甚?”  “不是,你不是怪物。”阿冥急忙摆摆手否认。  “恭喜你,你终于有朋友了,你的朋友得之不易,且好好珍惜。”他满脸不屑,孤傲地望着她,将最后二字咬得极重。  “我一直都有。”阿冥定定地望着他,眼里仿若星子倒映进湖里般波光粼粼般。  百慕燊别过眼不去望她,面朝着婻沧村落的方向,眉目间尽露悲悯之情,而唇角却微微挑起,一副幸灾乐祸之情:“总之,好好珍惜吧,好好珍惜你想珍惜之人。”  初冬已至,东陆景州城的一场初雪带来了一支自北方而来的使团。  景宫里的一场奢靡宴,即启。  景州的寒风虽萧瑟凛冽,却阻挡不了街道上讨生计的百姓,也吹不醒路边骨瘦如柴的流浪冰尸。  景州的空气再刺骨僵冷,却阻挡不住文人墨客赏梅观雪的雅趣,也吹不散城廊酒楼里暖香四溢间的欢声笑语。  这场初雪,落进了繁华门户公子小姐的眼里,却唯独没有落进寻常百姓的心里。  明明是凋零之年,四季如春的景宫却百花盛放,烂漫绚丽。  此时的景宫正为接待刚下榻的北方古蔷族长而设宴。  大殿内歌舞升平,舞女飘逸的纱袖伴随着由水演奏出的优美旋律飞舞轻摆,细腰如水蛇在云袖丝绦间隐现。  殿上赫然坐着如今掌管景州的景壬帝——景暇,他浑身散发着桀骜不驯的气势,魁梧之躯坐姿弯斜,却独有一份属于帝王般的慵懒华贵。  景后坐于景帝右侧,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裳,细看却是繁复纹路,体态脱俗如仙子,容貌当得起倾国之姿,肤如白腐,眉眼含春,朱唇雪齿,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观者的心弦。  座下客是一位年纪稍长发丝斑白的老人,他正望着舞池中妙曼身姿的舞女,眼珠子从未离开过那扭动的水蛇腰。  殿内乐律是用水做舞的伴律,在殿中临时搭一座池子,舞女在池中高台舞蹈,而乐师们则围池而奏,用器具拍水敲打,奏出一曲«戏水谣»。  “如若族长喜欢,可将其赠之!”景暇微眯起眼望向那老态龙钟的族长。  “那便多谢殿下了。”  “倒也不必为了区区几个美人来谢我,毕竟我能为你们族带来的可不止这些。”  “哦?想来殿下是个爽快人了。”  “族长过奖,我知晓族长需要什么,待时机一到,他便会去接应族长的。”  “能在他们族内安插暗手,在下佩服,要知晓,这历年来……唯独婻沧族内安不进任何人。”  “虽然都是遗族余孽了,但他们也是人啊,人嘛,最大的缺点便是感情用事。”  族长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你知道在我们族,最尽兴的不是在旁观舞闻乐,而是加入其中,伴歌伴舞!”  “那就祝族长玩得尽兴了!”景暇笑着在旁观望古蔷族长于莺歌燕舞里沉溺,拍手叫好。  帝后淡然地看着他们,犹如在看一场闹剧,她唇角一挑,眉间满是讽笑:是啊,感情是人最大的缺点。  殿外霜花铺地,似撒满层层银华薄棉,冻住了冽寒之夜。  这场宴久久才散去,徒留奴仆在殿中收拾这场繁落后的残羹冷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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