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感觉要出事。我们还是抓到所里再问话吧。”唐发得说。　　 果然，塘妹拿着一把大剪刀出来了，直接来到猪鲨面前，冷冷地说：“是你做的就赶快承认，不是你做的就赶紧提供线索，人家总不会无缘无故找到家里来的。”　　 “有人说，看到猪鲨当晚在江边抱着余静，还打了吴凯。”我幸灾乐祸地说。　　 “你想诈我啊？谁看到了？”　　 “苦桦看到的，可以对峙。”　　 “他跟他的瞎眼老爸一样坏，肯定是瞎说的。”　　 “麻老汉也看到你了，说当晚看到你冒着雨在江里开船闲逛。”我补充道。　　 李大鱼望了一眼我，好像是在责怪我隐瞒线索。　　 猪鲨开始慌乱起来，想要狡辩，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　　 “暴雨又要来了。”唐发得说，“我们从余静尸体里面提取出了一些东西，拿你身上拿点头发去化验，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天气阴晴不定，大中午下起了暴雨。　　 猪鲨挣扎着想摆脱手铐，左手手腕勒出了血痕。老塘妹怒目圆睁，突然一用力，用剪刀将猪鲨闲着的右手上的大拇指剪了下来。唐发得夺过剪刀，推开这个女人。　　 “你是我儿子啊！”老塘妹说，“你每次做坏事被揭穿都是这个样子，你到底还要隐瞒什么？”　　 “妈呀，痛死我了。”猪鲨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手指头，哭泣着说，“我错了！但我真的没杀人啊，我把那个女人捞起来时她已经死了。然后，我就碰到吴凯，他当时已经躺在地上了，我就踢了他一脚。他答应给我五十块钱，却只给了二十。”　　 “你到底还做了什么？”看到猪鲨心理防线崩溃，李大鱼大声责问。　　 “我抱着余静，本来想救她的，但她已经死了。我就轻轻地把她……我就……我就把她推回江里去。然后才碰到吴凯的，他当时已经被人打晕了。”猪鲨整个人癫狂起来，一边发抖一边说，“我怎么那么倒霉呀！是的，我猪狗不如，比不上一条臭虫，但我也有活下去的权利啊！我不想死，我不想被枪毙啊！”猪鲨的爹妈也跟着大哭起来。　　 李大鱼站起身，掏出砖头一样的大哥大给单位打电话，呼叫警车过来。　　 猪鲨突然一使劲，拉断了铁栏，像疯狗一样往外跑。　　 “快追上他，他已经发癫了，会乱杀人的！”李大鱼大喊。两个人追了出去，蹲在门口偷听的几个村民也跑去帮忙。　　 我紧跟在他们后面，还跑丢了一只鞋，索性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下来。　　 猪鲨突然一使劲，拉断了铁栏，像疯狗一样往外跑。众人追到了江边时，猪鲨已经开着自家的船逆流冲向北边。这时，一条渔船正顺流而下，两条船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炸响，缓缓沉没。　　 “快救人！”人们呼喊着，渔船上还有三个人，可是没人敢下水游过去，那等于自杀。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直蹲在岸边凉亭上抽烟的麻老汉，突然像一只花豹跳上自己锈迹斑斑的铁皮船，发动机器船桨往江心冲去。　　 天还下着暴雨，在岸边围观的人没有一个人撑伞。　　 雨越下越大，江水越来越急。落水者随着波浪飘向下游，他们也奋力地向岸边游。一个，两个，三个，麻老汉娴熟地将渔船残骸上附近的三个人捞起来。猪鲨已经没抱住破碎的船板，已经飘了很远。　　 岸边的人越聚越多，麻老汉的船回来了，众人将三个灌饱江水的渔民抬到岸边。落水者的家人也在人群中，不停地骂，问为什么下雨时不早点回来。有个渔民说，下雨的时候雨多呀。　　 塘妹给麻老汉下跪，求他救救猪鲨，猪鲨好像被卡在几百米下面的岩石缝中间。顺流往下几百米下有道急湾，一块巨大的岩石凸了出来。很久之前人们曾商议着要炸掉那块巨岩，反对者认为那样会破坏风水，就这样拖到现在。　　 有人劝麻老汉不要去，他的船已经破损，还在渗水，没必要为救一个杀人犯冒险。有几个人从下面上来报告，说猪鲨确是卡在石头缝里，好像脑袋撞破了，不停地流血，在那里喊救命呀、冤枉呀。　　 那个地方就跟鬼门关一样，船只即使靠近也很难将猪鲨救起来。只能等洪水退去，那样猪鲨的血早已经流干了。老塘妹疯了，她不停往自己嘴里灌沙子。她还爱说胡话，不停地重复一句话：“报应到了，洪水来了，老父亲从坟里爬出来了。”　　 “烂命一条，反正已经这样了。”麻老汉满眼深情地看了人群一眼，恋恋不舍地驾着老船离开，一边开船一边往外舀水。人群当中有个叫柳卿花的老太太，她安静地站着，眼里满是崇拜。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我朝老船长大喊，我有预感他回不来了。　　 “去桃花岭，下辈子吧！你去的时候，记得替我跟插花娘娘说一声，我下辈子不想打光棍了！”远去的铁皮船上，传来老船长爽朗的笑声。　　 麻老汉的铁皮船没有归航，它就像一个的巨大的泡沫，触碰到巨岩的那一刻破碎，绽放出一朵美丽而忧伤的浪花。　　 老船长麻老汉风风光光地走了，尸体在五公里外被打捞起来。他无儿无女，也就没必要停尸三日了，第二天早上就下葬了。他的丧礼很隆重，年轻人都抢着给他抬棺。丧礼上，我跟村长说，我是麻老汉唯一的朋友。于是，村长将老船长遗留下来的笔记本给了我，里面记录了他的航海故事和一些生活琐事。　　 我摆脱了李大鱼，他也终于有时间钓鱼了。我看到他真的跑到夏河塔下钓鱼，一夜都没离开。我去看望李大鱼，他说上面已经催着结案了。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余静杀了男朋友后跳江，猪鲨将余静的尸体捞起来又丢回江里。吴凯撞见猪鲨，猪鲨就杀了吴凯。”李大鱼无奈地说，“不过，还有一些细节我想不通，吴凯死的时候怎么会是那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