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万没想到这个洞竟然通到了他的楼下。 僵尸在哪?叶兴怀又在哪里?那条小石头附灵的大蛇又在哪里?大蛇为什么要带我出去……? 脑海里划过一道电芒,好似这一切都已经快有了个说法。 土洞是人挖掘的,因为鬼是灵体,纵使是能顷刻害死人的厉鬼,也不见得有能力捧得起一个杯子。 之前寨子里那滔天的怨气和淡淡的尸臭,应该是通过土洞的那头引过来的。 所以,这个洞是叶兴怀的鬼魂附在生人身上挖掘的。 二楼究竟有什么?王德智说过最后那些村民都进去了,那么,是不是都死在了里面? 想到这里,我的脚已经踏上了楼梯。 “噔!噔!噔……”每上一个台阶,我的心里就沉重一分。 二楼的门是紧锁的,如同整个寨子一般,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我猛地踹开屋门,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入眼一片猩红。 屋内充斥着淡淡的霉味和腐臭,上世纪少数民族的家具在微弱的光线里影影绰绰,地板上、墙上、梁上全是红色的嫁衣,多得数不清。 “嘶……嘶……” 若是在平时,我肯定会被这蛇吐信子的声音惊得发怵,但在此时,我却像听到了悦耳的音乐。 在楼下。 我刚转身想下楼。 原本被我踹开的屋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昏暗的房间瞬间漆黑,只剩下一束电筒光。 我顿时警惕起来,把判官笔当作匕首一般横在自己的胸前。 “唉……” 耳边响起一声长叹,这声长叹空灵得辨不清声源,却能感受到其中那无尽的幽怨。 与此同时,屋内所有的红色嫁衣都开始无风自动。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把这栋诡异的楼付之一炬。 刚把打火机掏出来还没打着,背后一股劲风呼啸而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被敲过闷棍还听不出那力道? 百急之中,我矮下了身子朝门边打了个滚,不过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一股怪力将我掀得砸在了门上,那力道不减,门被撞开后我直接从二楼摔到了楼下。 落地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咙一阵腥甜,我以为是口浓痰,结果吐出来才发现是血。 吃力地撑起身子,站直后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胸和背麻的厉害。 抬头看去,那被我撞开的门此刻犹如一只怪兽张开的大嘴,让人不寒而栗。 一袭红妆的叶沐从楼上缓缓地飘了下来,双臂直直地抬高,看那架势是要把我活活地劈了。 就在我咬牙后退,揭开判官笔宣纸的时候,一道黑黄相间的影子横在了我和叶沐之间。 “嘶……嘶……” 是大蛇! 此刻的我仿佛产生了错觉,因为我看到了这条蛇的眼睛,那专属于冷血动物的碎金色的眼睛下,竟然是两道明晃晃的泪痕。 空落落的寨子,一人,一蛇,一僵尸。 僵着,对峙着。 这一幕,要多怪有多怪,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良久,叶兴怀的声音响起:“小畜生,一而再再而三坏我大事,当初要不是你勾搭我家姑娘,哪里会酿此大祸?你想救人?哼哼!真是不自量力,你也不想想,这些年你救下了哪个?” 说完,叶沐越过大蛇朝我飞来。 那速度,恐怖如斯。 眼看着叶沐就要落在我的头顶,那条大蛇的蛇身一卷竟然牢牢将叶沐固在了半空。 叶沐的眼睛睁开了,漆黑的眸子深邃得像是望不到边的幽幽地府。 下一瞬间,那眼神变换,像是被大蛇的举动激怒了一般,暴戾斐然,“砰”的一声重重落地,将五六米的大蛇直接扯到了手中。 接下来的动作我都不用想,那绝对是血腥的一幕。 命在顷刻,就当叶沐要将大蛇生生撕扯成两半的时候,我怒了,揭开宣纸将判官笔直直地对着叶沐。 “叶兴怀!” 不知道我这一声是不是吼得太用力了,以至于刚刚强咽下的口水带着那一丝腥甜又给吐了出来,要死不死的,全喷在了判官笔上。 我看到了判官笔闪过一丝绿莹莹的冷光,接着我变得狂躁起来,喘息声粗重得像是跟别人打了一架。 笔杆子里的那支原本如柴的枯手像是有了血肉一般,快如闪电朝叶沐的头上抓去,瞬间又收了回来。 下一秒。 “吼……” 这一方天地响起了一声似哭似笑摄人心魄的吼叫,说不出的刺耳,反正是惊天动地。 充满怨念的嘶吼穿透了我的脑袋,好似有人在一根一根扯断我的神经。 我用力捂住了头,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太难受了,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眼前的叶沐早已丢开了大蛇,一缕长发像是被无形的风吹得散了开来,原本那绝世的容颜也变了样。 脸上的肉坍塌得陷入了骨头里去,一张红唇之下没了下巴,只有上面一排参差不齐黄黑相间的獠牙,深深的眼窝里已没有了珠子,两只沾着筋肉的长臂缓缓地抬起向我逼近。 判官笔勾魂不假,似乎它对所有的灵体都有着绝对克制的作用,可这是僵尸…… 我枝棱起腿站了几次才勉强站了起来,身心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还不想死,就算是死,也不想死得这么憋屈这么窝囊。 来不及感慨生命的脆弱。 强忍住胸前背后蔓延到全身的酸冷麻胀,掏出打火机踉踉跄跄向吊脚楼走去。 “嗖!” 大蛇再次飞身紧紧缠绕在叶沐身上,然而那颗硕大的脑袋却朝着我微微点头,眼神里满是祈求。 不容我反应。 而后,便是“啪”的一声,那条大蛇竟然绷断成数截,散落在地。 还有几截掉在叶沐的身上,被她瞬间抓住挤成一团。 在我惊愕和绝望的眼神里,那手中碎肉和血浆隔着一臂之距跟抽风机抽油烟一样往她口中送去。 我甚至可以断言,几十年前,八毛寨所有的村民都是这样被她活活吞食了,否则,她断然不会进化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茅山治邪秘术》里说过,僵尸是分等级的。 毛僵,尸体入土不化,数月后躯干缓缓长出一层茸茸白毛,这等僵尸行动笨拙,惧火惧光惧鸡也惧人。 黑僵,倘若毛僵长时间吞食一些动物的血肉,则会褪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清晰坚硬的黑毛,这等僵尸虽仍然行动笨拙,但已不惧鸡和狗了,甚至会在生人入睡后吸食人血。 跳僵,黑僵吞食精血数年后,褪去黑毛,行动不再迟缓,僵硬的躯体已经可以开始跳跃了,也不再惧怕活物了。 飞僵,也叫不化骨,这时的它行动敏捷,纵跳如飞,一身尸骨堪比生铁,甚至可以隔空吸食血肉而不留外伤。 至于后面的旱魃和犼,传说中的存在,要是有人问这两种僵尸到底有没有,就如同你问和尚有没有西方极乐世界,问道家人有没有天宫和仙人。 眼前的叶沐绝对是飞僵差不了了,肉体刀枪不入,唯有雷火才能灭杀之。 普通的火都不行,必须用桃木枝才能将它烧化。 纵然真的有效,我又怎么才能把它劝到用桃木架好的柴堆上躺好呢? 至于雷嘛,我看了看天,苦笑了一下,哪有半分打雷的征兆?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一般,这种无止境的恐惧慢慢地折磨着我的身心。 天见可怜,就在我幻想着自己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死法的时候。 吊脚楼下,棺材边的土洞里冒出一个头。 “我靠……尼玛……你后面,接着!” 这句骂声此刻如同救命的稻草,揪住了我差点泯灭的求生欲。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后是什么,一颗人头大的“土豆”自土洞里抛出,被我牢牢接住了。 转身,我便把它高高举起。 长发后面的叶沐,此刻面容狰狞扭曲,悬在一米来高的地面,端着两个不断渗血的眼窝子死死地盯住我手中的黄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