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你想跟咱集中对集中,堡垒对堡垒,阵地对阵地的正规战。” 朱元璋斜靠在椅子上,信心百倍: “咱偏不让你得逞。” “咱就不让你如意。” “反正你人多,推进又慢。” “咱打不过你就跑嘛,咱十万人的机动性,莫非还比不得你百万大军?” “累也累死你。” “你百万人一天消耗多少钱粮?咱十万人一天消耗多少钱粮?你跟咱能耗得起吗?” 望向惊愕的徐达,朱元璋微微摇头: “天德,不是咱说你,你就是太循规蹈矩了,为何非得按规矩办事?” “两军对垒的时候,胜利才是唯一目标,得失却不得胜,陈友谅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你进我退,你驻我扰,你疲我打,你退我追。” “说白了,只要咱有足够的耐心陪你玩,必然可以达成以寡击众的局面。” “到那时,攻守就要各异了。” “你百万大军,也得被咱给分食了。” 说罢。 朱元璋郑重摆了摆徐达的肩膀: “别不信,也别不服。” “先生讲的并非只是兵法,你若不把视角抬高了,一辈子也领悟不到其中的精髓。” “至于提到的这些东西,无非是小小的一环罢了。” “记住了,三千大道,殊途同归。” “你还哪有问题? 面对朱元璋条理清晰的反驳,徐达顿感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却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虽然还是很不情愿,但却不得不承认说的有道理。 “没…没了…” “多谢陛下不吝赐教。 “臣,受教了。” 见到徐达垂头丧气情绪不佳,朱元璋却也拿他没辙了。 “甭谢咱,咱懂个屁。” “咱不过是现学现卖。” “你真要谢,得谢先生。” 朱元璋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朝对方努努嘴。 “近水楼台先得月,变异你这老东西了,人家都是母凭子贵,你是父凭女贵!” “要不?先让你家丫头做妾室?等咱家的丫头可以出嫁了,让林先生当咱的女婿!” 听闻老朱半真半假的调侃,徐达当时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脱口而出: “不行。” “这叫啥啊!” “老哥哥。” “哪有您这样办事的?” “之前不是说好的…” 不等他再继续,朱元璋轻描淡写挥挥手,示意老伙计别这么激动,忍俊不禁道: “开个玩笑。” “你看你小气的样。” “至于吗?” “也不知道是谁啊,担心小棉袄被穿走了,非得吵嚷着过来看一眼。” “应该不是你徐天德吧?” 徐达:“…” 就在老哥俩日常斗嘴的时候,隔壁另一边林澈磁性的声音响起: “化众为寡,集中兵力,以众击寡,各个击破。” “这是兵书,却不仅仅是兵法。” “还是读书的方法。” “可将其融汇称之为:八面受敌法。” 闻言,徐茂云下意识屏住呼吸,望向林澈的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 “八面…受敌…” “这小女子愚钝…还请先生多多担待。” 哪怕徐妙云之人脑子不差学东西不慢,但也有点跟不上林澈的思路了。 从打仗,到读书,由武到文。 跨度未免太大了。 “无妨。” 林澈捻起碗盖,刮开上面的浮叶,淡淡呷了一口茶: “其实也没你想的那般夸张,八面受敌法,古往今来的先贤们很多都使用过。” “举比较近的例子,北宋,苏轼。” 徐妙云杏眼圆睁,开始回忆关于东坡先生的一切细节。 只可惜,她苦思冥想良久,还是没想起相关的字眼,不免郁闷的叹了口气。 见状。 林澈倒是没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 “苏轼不但用八面受敌法研究历史,还用八面受敌法研究了宋朝。” “你若能用心去揣摩。” “于你而言,并不算难。” 此言一出。 不光这边徐妙云怔了下,就连另一边的朱元璋和徐达,都是表情突显异样。 “老哥哥。” “这?” “先生推出小女的身份了?” 对于徐达此刻的尴尬难堪,朱元璋却是浑不在意,嫌弃的一撇嘴: “不然你以为呢?” “咱早就说了,妇道人家想问题太简单,瞒不住林先生的慧眼,妹子非不信。” “结果还真照咱说的来了。” “这不,才刚到两天的时间,先生便确认了你家丫头的身份,并且已经派人去调查验证了。” “就在前天的事。” “你说丢人不丢人?” “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听闻此言。 徐达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震惊到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林澈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皇帝一家丢完人,如今轮到自家了? ……再说另一边。 徐妙云紧张到手心里都是汗,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不敢再与林澈对视,含糊其辞道: “先生谬赞了…” “小女子愧不敢当。” “一介女流,难登大雅之堂。” “让先生见笑。” 林澈收回目光,看透不说透,继续道: “苏轼当年研究《汉书》,便使用了八面受敌这个方法。” “他是这样说的:吾尝读《汉书》矣,盖数过始尽之,如治道、人物、地里、官职、兵法之类。” “每一过专求一事,不待数过,而事事精通矣。” “首先你要知道《汉书》作为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赌气阿里晦涩难懂,关键还特别厚。” “粗看一遍也要花费数月,更别提想精读专研了,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 “而且还不一定能完全啃透。” 听到这。 徐妙云认真点了下头,叹道 “先生所言极是。” “小女子不才,曾不自量力参悟书中精髓,坚持数月便再也读不下去了。” “不怕先生笑话,越读到后面,前面越忘记的快…死记硬背的效果也不是很好。” “最后不了了之。” 话落。 林澈饮茶的动作一滞,不禁多打量了两眼,还真是无愧于‘女诸生’的美誉,连《汉书》都想生背下来? 可真有你的。 “不错,便是如此。” 撂下杯子,林澈正色道: “所以。” “怎样才能啃得优雅写意?” “就得有点过人的技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