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黄淮求见!” 朱允熥正在跟杨士奇交谈,回头看向黄淮,笑着道:“卿家追到这来了?” 黄淮气鼓鼓的,说道:“陛下公务繁忙,臣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只能追到科学院,还请陛下见谅。” “既然来了,那就说吧,是不是会试名单出来了?” 黄淮是本届会试主考官,按理说,他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主持考试,直到放榜,才算完成任务。 “启禀陛下,名单已经出来,就等着陛下过目。” “会试结果朕过什么目,直接放榜!” 举人过了会试,可进入殿试,到了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现场考试,然后出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最终名次,不过,殿试只排序,不会刷人。 比如说,会试会选出三百人上榜,这三百人就已经是进士了。 等到殿试的时候,三百人会重新排一下名次,然后赐予功名,但是不会有人被刷下去。 黄淮说道:“臣今日前来,并非为了会试榜单。” “不是会试,还这么急,究竟有什么事?” “今日与臣一同觐见的,还有衍圣公府代理家主孔公耕,可是,此人被拦在午门之外,臣斗胆说一句,陛下此举,怕是会让天下读书人心寒啊!” “哦?是吗?” 朱允熥笑了笑,说道:“朕不见他,就会让天下读书人心寒,莫非此人能代表天下读书人?” 黄淮立刻说道:“衍圣公府乃至圣先师之后,天下读书人之首!” “黄卿家告诉朕,此人是衍圣公吗?” “不是。” “那不得了?” “可是,衍圣公已经病逝,当下爵位空缺,总得有个人代表衍圣公府说话吧,否则,这个爵位还怎么延续?” 朱允熥突然沉下脸,说道:“朕何时说过要延续衍圣公爵位?” “陛下,您不能这样,若连至圣先师的后人都不能得到保障,这个世道怕是要礼乐崩坏,以后谁还行仁孝之事?” “莫非没有了孔家,就要天下大乱不成?” “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黄淮有些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 朱允熥摆了摆手,说道:“朕知道你的意思,这样吧,那个孔什么,他有什么需求,你先跟他谈,最好先拿个章程出来,报与朕知晓。” 黄淮终于松了口气,俯首道:“臣遵旨!” 说完之后,再行一礼,躬身退去。 杨士奇问道:“陛下真的准备取缔衍圣公爵位?” 朱允熥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朕曾下过一道旨意,无军功不得封侯?” 杨士奇点头道:“臣记得。” “既然已经有旨意在先,那就该坚决贯彻执行,为何衍圣公就要例外?” “可是,衍圣公府毕竟是至圣先师之后,天底下的读书人可都瞧着呢!” “至圣先师确实值得后人敬仰,历朝历代,都给予很高的地位,可是,他的后人有什么功劳?他们躺在至圣先师这四个字上,除了大肆敛财,还做什么了?” 这下子,杨士奇也闭上嘴,因为事实果真如此。 衍圣公的后人虽然名义上是天下读书人之首,可实际上,确实没做出过什么杰出的贡献,甚至不断传出丑闻,给先辈抹黑。 可即便如此,历朝历代的皇帝也不敢抹掉人家的爵位,否则,还不被读书人骂死。 黄淮得到圣谕,赶忙出宫,来到孔公耕住处。 这时候,孔公耕正黑着脸,不知如何是好,看到黄淮找上门来,便没好气地说道:“在下一介草民,没有资格面见陛下,这就回曲阜,以后不再出门。” “孔年兄莫怪,陛下并非对衍圣公府有意见,实在是抽不开身,刚刚已经发下口谕,孔年兄有什么要求,先由本官全权处置,然后再上奏陛下。” 孔公耕的脸色稍稍有些好转,问道:“黄学士全权负责?” “陛下是这也说的,不过,最后的决定权肯定在陛下手里,我等只有建议权。” “那……也好,在下这里有份奏疏,准备面呈陛下,便由黄学士代劳吧!” 黄淮接过来打开,细细查看。 这份奏疏很长,毕竟是代表衍圣公府,文采不能差。 前面用大量篇幅论述了读书人的重要性,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说现在环境下,读书人遭遇的种种不公。 当然了,这里面少不得用到一些春秋笔法,比如说徐晖不尊师长,却逍遥法外,给读书人开了个不好的先例,通篇却对白鹿书院和周居农的大量不合理收费只字不提。 还有就是科学院的成立,影响了很多读书人,致使奇技淫巧之风盛行,甚至很多读书人放弃考功名,转而去做工匠。 如此行径,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 诸如此类的内容还有很多,最后提了三点诉求,一是取缔科学院,让天下读书人回到正途。 二是加强书院的管理,给书院考核、管理生员的权力,如果有生员出现徐晖这样的行为,书院可直接做出处罚,甚至剥去功名。 三是要求顺天府重审白鹿书院的案子,做出公正的判罚。 黄淮看过后,说道:“这三条之中,只怕前两条都不会实现,只有第三条,争取一下,还有希望。” 孔公耕不以为然道:“黄学士尽管如实上奏便是。” “这样的要求,报上去也没用。” “黄学士岂不知求上得中的道理?” “哦?” 黄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孔公耕的本意。 我提了三条要求,你最少满足一条吧。 这样的话,白鹿书院的案子就能重审,既然是重审,肯定要推翻前面的结果。 然后,前两条你不是给我否了吗,那好,现在我降低点要求。 朝廷刚刚放出风声,要整顿各地书院,现在书院的权力我不要了,你也别查了,就维持原状。 还有第一条,就算不能取缔科学院,至少也能遏制一下。 让读书人知道,在衍圣公府眼中,科学院不是正流,大家别站错了队。 “孔年兄这份奏疏处处透着智慧,在下佩服!” “黄学士客气了,在下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