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大牢中,惨叫声连连。 许久之后,朱允熥缓缓走出牢门,手里拿着一份血迹斑斑的供词。 “李闻香,你过来!” 李闻香赶忙小跑上前,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拿着这份名单,抓人!” 李闻香慌不迭接在手中,只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脸色发白。 名单上有十几人之多,排在首位的,竟然是……方孝孺!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李闻香直接傻了。 人家是翰林院学士,当朝第一大儒,陛下身边的红人,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就算是孙指挥使……不,就算是吴王殿下亲自出马,人家也不见得会乖乖配合。 “殿下,这……” 朱允熥看出了李闻香脸上的为难,问道:“怕了?” “小的不是怕,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李闻香一咬牙,说道:“殿下莫怪,小的说句不好听的,仅仅靠一份供词,就给这些官老爷们定罪,怕是不妥……” 朱允熥嗤笑道:“怕就是怕,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小的知罪!” 李闻香赶忙下拜,心中暗道,你让我去抓翰林学士,是不是太高看我了? 朱允熥说道:“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王府护卫,而是锦衣卫百户,你告诉本王,锦衣卫是做什么的?” “锦衣卫是……抓人?” “对了,锦衣卫乃天子亲军,让你抓谁你就抓谁,出了事有本王给你兜着,怕个什么?” “小的遵命!” 李闻香暗暗打定主意,将名单小心翼翼收起来,招呼人手开始行动。 此举无疑再次激起千层浪,弹劾奏疏如雪片般飞进皇宫,甚至需要用三口大箱子来装。 群臣以齐泰、黄子澄、景清为首,联合起来请命,要求立即废除锦衣卫。 朱允炆看着满满当当的三口大箱子,问道:“全都是弹劾吴王的?” 通政使袁涞说道:“回陛下,这些仅仅是昨天的,今日依然不断有奏疏陆续送到通政司,臣不敢怠慢,只能先将部分送过来。” 紧接着,左都御史景清说道:“臣代表都察院全体同僚,弹劾锦衣卫枉顾国法,迫害忠良!” 朱允炆感觉脑袋大,当初下旨重组锦衣卫的时候,这些人跟死了娘一样,每天跑来死谏。 如今吴王拿下了曹国公,没想到,曹国公又攀咬出一大串官员,照这么办下去,难不成洪武朝四大案又要重现?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这小老弟是个狠人啊! 可是,李景隆通敌已经证据确凿,抓他也没毛病啊! 再说了,攀咬出来的那些人,不管是真是假,总要查过了才知道吧? 朱允炆暗暗打定主意,说道:“朕重组锦衣卫,是因为燕逆太过猖狂,竟然在朕的身边安插奸细,李景隆已经承认通敌,吴王继续追查,难道不应该吗?” 景清低头皱眉,说道:“陛下严查奸细,臣等当全力支持,可是,吴王殿下借此大肆搜捕当朝官员,仅凭着一张供词,就要将其宅邸翻个底掉,是否有滥用职权之嫌?” 朱允炆看向齐泰,问道:“齐卿家,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齐泰躬身施礼,说道:“若任由锦衣卫胡作非为,想抓就抓,想查就查,我大明官员还有何尊严可言?” 黄子澄也凑上前,说道:“臣等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恢复太祖旧制,裁撤锦衣卫!” 朱允炆看着义愤填膺的众人,突然发现少一个。 “方卿家没来吗?” 齐泰说道:“启禀陛下,方学士被锦衣卫带走了!” “什么?” 朱允炆大惊失色,吴王疯了吧,我让你查奸细,你抓方孝孺作甚? 如果他也是燕王的内应,大明朝就没忠臣了! 齐泰苦笑道:“今天是方学士,说不定明天就轮到臣了。” 这下子,朱允炆是真的犯愁了,重新组建锦衣卫是为了查奸细,不可能说撤就撤。 可是,吴王在做什么? 你好好查你的奸细不好吗,为何要抓方孝孺? 此人乃当朝第一大儒,门下弟子无数,难怪一天之内,会出现三大箱弹劾奏疏。 再者说,朝廷讨伐燕王的诏书檄文几乎全部自方孝孺之手,说他是建文第一臣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是奸细! 朱允炆思来想去,终于缓缓开口:“通政司拟旨!” 众人神色一凛,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终于,陛下还是妥协了! 通政使袁涞赶忙跪倒:“臣恭迎圣旨!” “擢三法司协助锦衣卫,全力侦办李景隆通敌一案,左都御史景清,刑部尚书侯顺怀,大理寺卿胡闰,你们三个听好了,锦衣卫查办的所有人等,无论高低贵贱,无论是何官阶,全都都要核验,如果出现冤假错案,当立即更正。” 景清等人面面相觑,敢情不是取缔锦衣卫,反而还让我们协助人家办案? 朱允炆见状,不满道:“诸位卿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景清、侯顺怀、胡闰三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通政使袁涞则忙着去拟旨。 众人离开奉天殿,纷纷表示不满。 齐泰和黄子澄对视一眼,然后说道:“有三法司制约锦衣卫,事情不会太糟,诸位请回吧!” “锦衣卫是吴王在指挥,三法司制得住吴王吗?” “先帝裁撤锦衣卫,就是因为权力泛滥,不受控制,陛下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竟然重组锦衣卫,莫非我大明气数……” 此人话说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赶忙闭嘴。 齐泰只得说道:“你们说这些有什么?弹劾吴王的奏疏都看到了,三大箱子,可陛下就是不管,有什么法子?” “莫非我等就任由锦衣卫迫害忠良吗?” 齐泰无奈道:“如今有三法司制约,吴王翻不了天!” 众人只得散去,一个个愁眉苦脸,如丧考妣。 吴王连方孝孺都敢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说不定明天就轮到自己,今晚回去,要抓紧将家里那些金银地契需要藏起来…… 众人走后,齐泰说道:“我等久经官场,没想到,竟在吴王身上看走了眼!” 黄子澄叹了口气,说道:“我分明记得吴王性格胆小软弱,多年来安分守己,从不张扬,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齐泰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姓朱的骨子里就刻着杀戮,从太祖皇帝,孝康皇帝,再到燕王,当今陛下,哪个是善人?” 黄子澄说道:“孝康皇帝还是比较仁慈的。” 齐泰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我等把他写成了仁君,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慎言!” 黄子澄顿时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切莫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