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您回来了？”　　 来福很意外，不是说要在外面过夜吗？　　 孔公耀点了点头，说道：“把账簿都拿过来。”　　 来福闻言，更加疑惑，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日里让你看看账本，永远都是找各种理由推辞，今天竟然开始转性了？　　 “好嘞，您稍等！”　　 “等一下！”　　 孔公耀叫住来福，补充道：“最近十年的账本，全拿过来！”　　 “啊？”　　 来福顿时愣住，最近十年的账本，你要疯啊？　　 你现在只是代理家主，给你看看最近的账目，我好入册。　　 说的直白些，不管你看不看，该入册还会入册，并不会影响什么。　　 十年前的账目跟你有啥关系？　　 孔公耀见来福不动，便催促道：“快去啊，全都拿到书斋！”　　 来福迟疑道：“十年的账本都已经入库封存，没有家主的吩咐……”　　 孔公耀皱起眉头，说道：“我现在就是代理家主，我说话不好使吗？”　　 “三爷莫急，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快去拿，别废话！”　　 来福很无奈，只好按照吩咐，去库房将最近十年的账簿翻出来，然后带人一箱一箱搬到书斋。　　 孔公耀看着满屋子的账簿，说道：“从现在开始，府上不见客，饭食送到书斋，任何人不得打扰，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　　 来福连连点头，又问道：“天黑了，您晚上不休息了吗？”　　 “看完再睡，出去把门带上！”　　 “是！”　　 来福转身带上房门，挠了挠头，实在搞不懂什么情况。　　 孔公耀摩拳擦掌，然后便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账册之中。　　 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却是得心应手。　　 火烛不住跳动，孔公耀眼神犀利，一页页地翻动着账本，将每一个数字、每一项收支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衍圣公府这些年兴办学堂，确实赚了不少钱。　　 然而，这些钱在整个账目当中，却不值一提。　　 因为衍圣公府真正的根基，在于那些广袤无垠的土地。　　 不夸张地说，半个曲阜的良田全都在衍圣公府名下。　　 天光渐亮，有丫鬟端了洗脸水和饭食进来。　　 孔公耀随手洗了把脸，吃了点东西，继续扎进账目之中。　　 他现在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土地兼并也好，办书院赚钱也好，远远不够！　　 陛下想要彻底改变读书人的环境，这一刀，必须从衍圣公府开始。　　 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同时也存在巨大的隐患。　　 因为要断很多人的财路，甚至不能说是财路，而是前程。　　 如果陛下的改革成功，全天下的孩童都可以进学堂。　　 这就意味着教育不再被少数人垄断，通往朝堂的晋升通道也将不再受控制。　　 如果失败，陛下必担千古骂名，而自己会死的很惨。　　 这是能搏到爵位的唯一途径，要做，就做绝！　　 整整三日，孔公耀将自己关在书斋，翻查近十年的账目。　　 就在他头晕眼花之际，终于，线索来了！　　 衍圣公府麾下有很多产业，除了土地、书院，还有一些商行。　　 这些商行和市面上其他商行一样，都是收货卖货，可是，三年前的年底，有一批丝绸，整整一万五千匹！　　 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　　 大明朝整个江南每年产丝绸不过三万余匹！　　 衍圣公府的一次进货量，竟然吃下了全国一半的产量。　　 有进就有出，吃下这么多货，不怕滞销吗？　　 孔公耀顿时不困了，按照日期，将后面的账簿翻出来。　　 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这批货竟然直接卖给了另一家商行，叫做百川商行。　　 从买进到卖出，只用了半个月，直接赚了三成纯利。　　 仅仅这一笔收入，已经是天价。　　 孔公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知道这个百川商行……乃是扶桑人开的！　　 不用说，这些货物肯定是从百川商行转一下，然后流向海外。　　 这个发现让孔公耀精神为之一振。　　 往轻里说是走私，往重里说，就是私通倭寇，这可是重罪啊！　　 当年太祖皇帝为了废掉丞相，给胡惟庸安的罪名，就是私通倭寇。　　 万万没想到，今衍圣公府竟也敢行此大不韪之事！　　 只不过，三年前掌握衍圣公府大权的是大哥孔公鉴，并非孔公耕。　　 孔公耀细细琢磨，然后将最近一年的账目拿出来。　　 果然，在孔公耕代理家主的这段时间，依然和百川商行来往密切。　　 呼！　　 孔公耀长出一口气，开心地笑了起来。　　 “来福，来福！”　　 来福小跑着进来，说道：“三爷，您吩咐！”　　 “备车！”　　 “您要出去？”　　 “对，要出远门。”　　 “去哪啊？”　　 “京城！”　　 来福顿时懵逼了，二爷去了京师，把衍圣公府留给你，现在你又跑去京师，这是做什么啊？　　 “您……何时出发？”　　 “现在就走，要快！”　　 “这……”　　 来福有些踌躇，问道：“三爷，您也走了，这公府大小事务……”　　 “不用担心，我快去快回，这期间有什么事，你先盯着。”　　 “那便好……”　　 来福点点头，出去准备马车。　　 孔公耀上车之后便吩咐，一路上换马换车不换人，日夜兼程，最快时间赶往京城。　　 此时，春闱舞弊案正在查办，闹的人心惶惶。　　 锦衣卫四处抓人，翰林学士都给干下来了，更别提其他人。　　 众人似乎已经感觉到了陛下的真正用意，开始密谋，准备反击。　　 可是，从皇帝还是吴王的时候，便对江南士绅大打出手，直至如今的科举舞弊案，短短一年的时间，不知有多少人被清算，事到如今，连个能站出来说话的人都不好找。　　 在这个时候，最有说服力的当属衍圣公府。　　 至圣先师之后，天下读书人的引领者。　　 孔公耕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在他看来，陛下如此大张旗鼓打压读书人，正是自己的机会。　　 今日来访之人非常多，几乎遍布朝堂六部，而且，这些人的身后是江南各大旺族。　　 他们的期望很一致，就是让自己牵头，阻止皇帝陛下推行教学改革。　　 如果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衍圣公的爵位就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