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的诗,思健功圆,清新刚健。” “然气过其文,雕润不足,在下只可评为二等!” 杨修接着评鉴,并下了结论。 听到这样毫不客气的评价,台下纷纷议论起来。 “二等?怎么只是二等?” “对啊,刘公干这样的才子也只能评个二等?” “那得是什么样的诗作,才能入得杨德祖的眼?” 而人群之中有位衣着简朴。 却一表人才负剑而立的士子。 在听完杨修对于刘桢的一番点评之后。 也是操着一嘴颍川郡口音,说道: “这位杨公子,眼光的确独到。” “刘公干之诗,确实秀而不实。” 听到这话,就连旁边的曹孟德也是侧目望去。 不过,台上年轻气盛的刘桢显然不服气。 依旧是嘴硬问道:“不知杨公子所评,有何根据?!” 杨修闻言也是笑了笑,背负双手,在广阔的台上踱起步来: “足下想必了解自身长处,但若问及短处。” “汝诗不出山水,赋不过风土。” “用语又多取媚世俗,于当今世上,只能屈居二等!” 杨修的点评,句句直戳人心。 当今天下文人们哪个不是自视甚高。 刘桢也不例外,他对于自己的缺点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年少的他显然还没有完全的心服口服,继续追问道: “杨公子既评我为二等,那么一等又当何人?!” “在下倒是想领教领教!” 杨修闻言也是眉头一挑,说道: “刘公子既然发问了,在下就多说几句。” “当世第一等诗人,当属曹司空与其子曹植!” 说着他更是拱手遥遥以对北面。 “曹丞相之诗,古直雄健,甚有悲凉之势。” “堪称气吞江海,睥睨天下。” “公子曹植之诗,骨气奇高,词彩华茂。” “当为粲溢古今,卓尔不群。” “此二君之诗,如人伦之有周孔,鳞羽之有龙凤。” “若是曹司空登堂,曹公子入室。” “则足下与王粲诸君,可坐于廊庑之间矣。” 台下众人闻言也是恍然大悟。 虽然大家伙都知道。 杨修这话颇有些吹捧曹丞相的意思。 不过,他说的却没有任何问题。 曹操和曹植的诗文水准,乃当世一流。 这一点众人皆知毋庸置疑。 不过,他却有意忽略了曹丕。 这一点,只有那些有心人能察觉出来。 但是杨修一席话说得一气呵成,字字珠玑。 自然引得台下众人连连拍手叫好。 人群之中的曹操,听得杨修在台上称赞自己。 也是不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中暗道: “杨德祖不愧是青年才俊。” 月旦评上风评天下才俊。 如今一番论战下来,倒是他杨修出尽风头。 此时就连,台上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也是点头不已。 刘桢见状也低下头来,拱手礼道: “杨公子,之评语确实公允。” “在下今日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能居于曹司空和子建之下,我这廊庑,倒也坐得心悦诚服。” “这个二等之名,我认了!” 杨修闻言也是挥手道:“下一位!” 连刘桢这样的有名才子也输得心服口服。 台下的普通士子们,倒是再没人敢上台讨教一二。 而此时,先前人群中那位负剑而立的颍川士子。 却是缓缓上前,从怀里拿出自己的文章注解。 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台说道: “颍川学子单福,特来请杨公子品评指点!” 司马徽见此人上来,也是眼睛一亮! 而这位自称单福的士子,一上来也是对着杨修拱手躬身。 杨修见此时虽举止得体,但衣着朴素。 明显就是寒门出身,打心眼里便有些轻视。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彬彬有礼道: “不知单公子上台,是要在下品评你的诗赋?还是文章?” 单福递上竹简,说道:“在下师从水镜先生学经。” “现有尚书六注一篇,还请杨公子品评。” “哦?”杨修闻言也是回头看了司马徽一眼。 这单福虽然籍籍无名,但好歹他老师就在台上。 杨修也是不由得有了几分兴趣。 接过竹简,转身对司马徽拱手一礼。 司马麾见状也是笑着点头致意。 杨修这才缓缓打开竹简,仔细观摩起来。 不过等杨修看完单福的注解,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足下可知,这尚书六注,其中有一章是伪作。” 杨修此言说罢,在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 却见杨修随后将竹简还给单福,并摇头说道: “足下之文章虽颇有一些见解。” “不过很可惜,有一些功夫白下了。” “回去重写一篇,明年再吧!” 一旁的司马徽闻言也是眉头一皱! 单福一听也是惊讶不已! 他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禁问道:“此话怎讲?” 却见杨修淡然说道: “就在去年,大儒郑玄就宣布。” “古文尚书当中有‘咸有一德’一篇,乃是当时人伪作。” 单福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辩解道: “这咸有一德作为尚书已久。” “岂能因一家之言,就全篇废黜?!” “嗯?”杨修一听也是当即反问道: “足下难道是想说,郑玄也有错?”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也是纷纷脸色一变! 这个反问,当真具有着极大的压迫力。 要知道,大儒郑玄师从马融。 马融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侄孙,也是大儒名家。 郑玄与卢植同为马融之高足。 师徒三人皆是名著海内,学为儒宗士之楷模。 郑玄游学千里之后,客耕东莱聚徒授课,弟子达数千人。 乃是当今大汉经学集大成者。 所集注解百万余言,被后世称为“郑学”。 在当今世上,郑玄便是经学的代名词! 他的注解,更是被当时的经学士人奉为真理。 杨修用郑玄作辩,差不多就等同立于不败之地。 单福闻言也只好笑了笑,自嘲般说道: “既然杨公子这么说,那可能是我错了吧......” 杨修闻言却是毫不客气伸手示意道: “足下回去,再重新用功吧。” 这明显是要把请单福下台的意思。 台上的司马徽见状也是有些尴尬。 自己的学生被杨修这么对待。 他身为老师这一张老脸也是有些挂不住...... 但就在单福下台之时,人群之后却是传来一生质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儒郑玄就不会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