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的很多人,他们的朋友、亲人,本来已经被义军给释放了。 可这些本来能够很好存活的人命,全都死在了官军的炮击之下。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流匪在奴役他们了,反而变成了官军在无情的掠夺他们的生命。 人性,从来都是如此,基于对生死的简单判断,便会将仇恨给简单的寄居在直接施与者的身上。 很多人,都会将普通人称之为愚民,将之称为乌合之众,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如此。 能够独立思考的人,终究是有限的。 所以,当平民的释放人数抵近一万的时候,之前高呼的“大明万胜”已经没有了。 所有的后续平民,都是沉默着往前跑。 他们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求生的机会,但却并没有继续感谢官军的恩情。 对于这种现象,赵平乱丝毫都不会担心他们会突然爆发出一股戾气,疯狂的攻击收容他们的官军。 对于聚众的普通人来说,感恩、仇恨,都是一些即时产生的情感波动。 人,每天都会因为身边的环境反馈而去怨恨各种人,感恩各种人,但真正暴动杀人的,又或者涌泉相报的,其实寥寥无几。 对于这帮躁动的平民,只要要保证他们饿不死,不表现出要将他们给全部杀死的意愿,那么就不会有人聚众造反。 人是情绪动物,普通人造反的唯一缘由,有且仅有活不下去了。 相较于这帮人所表现出来的异常情绪波动,他们的绝对数量,才是他们具备威胁的唯一变量。 一万多人的队伍,已经将官军所占据的关隘填的满满当当,就算后续冲出的平民想要避开官军的军阵,此时也有点躲避不及。 更何况,由于之前的平民逃跑都是毫发无伤,很多的平民都觉得官军好说话,并不会为难他们。 随着量变产生质变,很多的平民都开始朝着官军战阵所在的方向蜂拥而来。 这种相当疯狂的举动,使得官军这边的视线变得极其不好,很难看清流匪这边的情况。 面对平民越来越肆无忌惮的举动,很多的基层官兵都已经生出了不满。 可是,并未收到上面传来的命令,所以根本就无从动手解决。 面对流匪那边像是无穷无尽一般的平民资源,赵平乱就算是白捡,此时也捡得有些心虚起来。 没想到,这帮流匪竟然押送了这么多的平民过来。 赵平乱让人挥出令旗,让后方的弓箭手射出排箭,在平民的运行通道上设置一处分割线,警告这帮平民不要越过雷池。 箭矢发出尖啸声抛洒而出,很多跑得太过的平民纷纷中箭倒地。 一时之间,哀嚎之声骤起,这也使得原本平静下来的平民群体重新躁动起来。 识相的,都知道官军这是在警告他们,让他们避开军阵的威慑范围。 不识相的,甚至还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这种像是失心疯一般的现象,使得更多心惊胆战的平民纷纷绕道而行。 一时之间,整个平民的群体竟然分出了两个完全泾渭分明的群体。 这种现象,也使得场中的局势变得更加的混乱和拥挤。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随着流匪那边放出仿佛无穷无尽的平民,整个关隘之中已然变得拥挤不堪。 平民虽然没有太多的杀伤力,攻击军阵,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 一般情况,若是没有人在后面逼迫和引导,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主动去攻击列阵严谨的军阵。 可是,量变产生质变! 看着逐渐变得拥挤起来的关隘,赵平乱隐隐的察觉到其中的威胁。 挥了挥令旗,赵平乱竟然命令城头的炮击停了下来。 这似乎是一种试探,想要看看流匪在炮击停止之后,到底会做些什么。 如今,官军的军阵与流匪的土石矮墙之间,只有两三百步的距离,流匪想要冲出来拼命,还是非常容易的。 更何况,赵平乱认为,流匪手中一定还有充足的平民炮灰,足以供他们穿越挡在他们面前的三千多的排枪阵列。 可是,当城头的炮击停止之后,流匪这边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放出平民。 这种架势,就好像对面的流匪阵地,此时正经由虫洞连接着洛阳城一般。 一座雄伟的军事关隘,就算再怎么巨大,也不可能无限制的容纳数万平民。 只要对面的流匪继续放进来一两万平民,这座关隘就将会被平民给全部填满。 对于这些来自于洛阳的平民,赵平乱虽然想要利用他们,但在当前的这种对战状态,随意的将如此数量的平民放到军阵后方,将会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变量。 就算赵平乱的后方还有四千虎狼之师镇守,可是,利用这四千人来肃清暴动平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 因为自身的错误决策,导致自己应该绝对安全的后方出现暴动,稍微弄不好,就会引起前方军阵的溃散。 整体说来,赵平乱不惧怕平民暴动,但让平民在自己的后方暴动,这就是不智之举。 所以,一直到现在,赵平乱都只是派人暂时安抚平民,却并没有将他们送出关隘。 在某种情况下,赵平乱其实也并未想到,流匪这边竟然会放出数以万计的平民。 三万多的平民,在流匪军阵的搅动下,在关隘之中疯狂的涌动,这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变量因素。 为了防止这些变量因素影响到城中的联军,那么就必须要当机立断的将所有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平民给击杀。 在这个疯狂屠杀的过程之中,只会引导平民走向一个更为疯狂的状态。 要知道,只要平民被流匪不断的引导,那些混入平民之中的流匪,就会鼓动所有惊慌失措的平民,言明官军就是想要将他们给全部杀死。 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之下,人群是极其容易被这种傻逼言语所鼓动的。 人群在疯狂的过程之中,其实不过就是一群无脑的乌合之众。 面对如此汹涌而来的平民浪潮,就算赵平乱手下的联军能够将其给全部屠杀殆尽,可是到那时,恐怕也会体力耗尽。 在一旁渔翁得利的流匪,必然会全军压上,以此豪赌出一个未来。 两权相害取其轻,当前的抉择,似乎就应该让聚集的平民出城,将其给放到赵平乱军阵的大后方去。 可是,当前的这种抉择情景,就是对面的流匪主将所刻意营造出来的选择题。 基于一般的判定,只要赵平乱主动接收了平民,那么也很大概率上会放任平民出城,进入到更为安全的大后方避难。 当时当刻,他赵平乱,确实也有类似的想法。 这种想法,是赵平乱基于自己的实力所做出的判定,可是,也很可能就是对面流匪主将所预设的一种谋划结果。 这种预设结果的最大恶果,就是数万平民在其中换装流匪的鼓动下,开始疯狂的攻击赵平乱的大后方,在必须要绝对稳定的大后方制造出大骚乱。 后方的大骚乱,配合着前方流匪的搏命反扑,在理论概率上,极大可能攻破军心不稳的联军大阵。 基于这样的假设,赵平乱可以判定,此时的流匪主将范鼎革,已然在拼命了! 拼命就拼命吧。 赵平乱依旧有大量的后手未出,还怕你一个搏命的流匪? “打开城门,让平民出城。” 当机立断之下,赵平乱下达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命令。 让一群身份背景毫不可查的疑民,进入到他们大军的腹地,这样的举动,真的保险吗? 就算跟在一旁的家丁亲兵十分的疑惑,但还是忠诚的履行着自己的命令。 城外,有赵平乱的两千铁浮屠重骑坐镇,这就是赵平乱敢于放身份不明的流民进来的关键所在。 就算在这帮平民之中混杂有流匪,这帮人可是手无寸铁,最多,只是藏着一些匕首之类的兵器。 这种像是裸奔一样的人群,在重骑的面前,就像是一群蝼蚁一般。 不说两千铁骑冲锋了。 就算只有两百重骑,只要速度拉起来了,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再多,也只是在螳臂当车。 人马俱甲的重骑,无甲无兵的平民,再多也只是一些砧板上的鱼肉。 在重骑大阵的面前,人会天然的生出一种恐惧感,会不自觉的开始逃命。 就算有流匪想要拼命的鼓动,在重骑冲锋的势头面前,他们也只是一些嘶声吼叫的疯子罢了。 没有哪一个正常人会听信这帮傻子的建议,组建人墙去阻挡蜂拥而来的铁血战马! 这种底气,就是赵平乱敢于顺着流匪主将的计谋行事的底气。 如今的联军,气势如虹。 不怕流匪出来拼命,就怕流匪畏畏缩缩的躲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