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万里扶摇(44)一更 万里扶摇(44……
万里扶摇(44) 此案轰动,避免夜长梦多,刑部主张不拖延,一切从速。 这一日,六部街被围堵的严严实实的,都想听听这个热闹。 刑部的大堂从来没有过的拥挤,又因着帝王亲临,每个人进出的人都必须检查一遍,看看身上有没有携带利器。 桐桐走完了一套流程,这才顺利的进了刑部。 犯人天不亮就被押解来了,只等着开审。 大殿的外围,桌椅摆成大弧形,粗略的扫了一眼,怎么也得容纳两百人。中间有一条过道,过道分两院,一边穿着绫罗,年纪都在花甲之上的才是参政,他们都是致仕的官员,且一生未曾犯错,都住在京城。另一边的人员看起来就杂了,有珠光宝气的商人,有账房先生一样的人,也有佝偻着身子衣裳带着补丁坐立不安的人。有满身书卷气的读书人,也有谁家的妇人满脸好奇的张望。这些是问政院随机点出来的人吧。 这些人桌椅的前面,间隔的柱子上都用红绸绑了一道又一道,他们是不能过这一条线的。坐在这里的人只能听,不能发言。 而红绸的这边,也有一圈桌椅,这是陪审用的。相关的衙门和协助的官员就坐在这些区域。其中就有四爷,四爷坐在工部的位置上,桌上摆着不少东西,应该是案子中就需要的。 这样别说他们了,谁跟谁都别交头接耳。 齐渭看见桐桐也只微微点头,都保持这极其严肃的表情。 紧跟着,三阁的阁臣都到了,他们的位置在刑部主审位置的两侧。主审位置稍微偏移一点点,正中间的位置是皇帝的。 桐桐扫视了一圈之后,再跟四爷对视了一眼,两人就有些五味杂陈。 其实,有些事不全赖后人! 等外面唱名‘陛下驾到’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身来,躬身迎驾。 小皇帝一脚踏进来,所有人都喊万岁,他才说了一声免礼,就听到人群里有哽咽之声。桐桐也扭脸去看,就见问政院几个老者早已经泪流满面,此时,对着小皇帝的方向哭的哽咽难言。 小皇帝:“……老人家,可是有什么委屈?” 其中一身穿补丁的老者用袖子擦泪:“……草民三十年前见过先帝,先帝垂询民事……可好些年不见帝王问政了,草民……草民们忧心君王……” 小皇帝的视线落在问政院的一百人身上,他们大多数看过来的视线都是真挚的。 其他人看见帝王,斟酌的是权利。 只有这些其实什么都没有的人,看向他的眼神……如此的坦诚:没有想从他的身上获取什么,也没有想要算计他什么,只是告诉他,因为久不问政,他们不免担心他。 不知道怎么的了,他的鼻子一酸,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走到这些人跟前,伸开双臂转着圈好叫他们看清楚他:“瞧!朕一切都好。劳你们记挂,朕很感激。” “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这一刻懂了:其实老祖并没有错!新明历代帝王居高而亲下,数代之下,终是种下了人心。 其实,只要人心在,他永远都不是一无所有。 原来父皇说的,只要不伤民本,便不要与朝臣争是这个意思。 民本——民本——民本! 小皇帝转过身来,大踏步朝前走去,稳稳的坐在这把龙椅上。 桐桐清晰的感觉到了,这些百姓叫这个孩子汲取到了力量,他有了属于他的帝王自信。 四爷微微抬头,跟桐桐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就都有了笑意。 小皇帝把手搭在扶手上,够的很吃力,后面靠不着,前面无所依,但他这次心里不慌,也不怕了:“开审!” 刑部尚书领旨:“开审。” 被带上来的主要人犯有四个人:吉川幸子、陈家主、李广田、特木尔。 李广田和特木尔都未曾定罪,因此,有两把椅子给他们坐。 刑部就先问呢:“林大人,你是如何断定吉川幸子乃是倭国细作?” 这么问也没错,只有断定对方是细作,才能定特木尔的罪。 桐桐回头看了吉川幸子一眼:“首先,她是倭国人,这个不存在疑问。风俗馆的女子从未曾隐瞒她们是倭国人的事实。那么,她们一定是按照正常的手续进入新明的。按照新明的规定,凡是他国之人,入新明需得登机。那么,礼部一定有她们的信息。不仅礼部有他们的信息,就是他们怎么上岸,途径了哪些地方,做的什么营生,应该都有记载。此应该没有异议。” 礼部马上递了一份东西过去,“吉川幸子十三年前入镜,八年前入盛京,此身份不存疑。” 刑部翻了几页,然后递给其他人,这才示意这位林大人:“继续。” “既然是倭国人,那怎么确定是细作了。其一,物证。”桐桐说着,就伸手从秦敏要东西,秦敏递了过去,桐桐一一给摆出来,“黄金、枪|械这些就不提了,关键在两个东西,一个是一本倭语的书籍,一本是个账本。这两本东西是藏匿在密道里,被我搜检出来的。” 刑部接了书籍和账本,账本上的记载并不看不出什么。 桐桐从怀里递了一张纸出来,然后向四周展示一圈,重新递上去:“这是破译出来的!解密之后,对照这这本书再去看这个账本,所有的客户信息都能对应一个官员的名字,这是巧合吗?” 刑部将东西递给兵部:你们看看,解密这种事只兵部最精通。 懂行的人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密语。且破译的没有问题,他们点头:“没有错疏!成立。” 桐桐这才又道,“另有盛京风俗馆与边上的宅子有暗道相连,这也是一物证。吉川幸子伪装成婢女住在柴房中,可柴房暗通别处,住处奢靡。此种种不合常理之处,足见她身份成疑。” 说完,又朝外看了一眼,这才道:“其二,人证。慧娘、玉芳此二人能证明,她们帮着接待了哪些官员,打探了哪些消息,她们听命于谁。除此之外,与她们同期被培养的五个女子,不知所踪。吉川幸子说她也不知道,也就说还有女细作未曾归案。” 慧娘和玉芳被带进来,把当日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桐桐这才看吉川幸子:“其三,本人招供。” 吉川幸子低着头,没有反驳。 小皇帝觉得很有意思:明明本人已经招供,林叔珩却偏从物证开始,其次是人证,最后才是本人口供。 这个……就叫铁证如山吧。口供易翻,可物证却推不翻的。 所以,得来的结果就是板上钉钉的,不存在有争议的地方。 那么,这个女人甚至于这些女人,都是倭国的细作,这一点上不存疑。 桐桐这才又看向一直闭目的李广田,“李大人,是吉川幸子招供,供出了你。” 李广田睁开眼:“一个细作的话,如何当真?” 四爷轻轻一笑:这话一问,你就掉到她的坑里了。 果然,就听桐桐说,“是啊!您是封疆大吏,新明并未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因为,下官听了这话,也这么想。一个细作的话,岂能当真?我能因为一个根底还没查清楚的细作,去妄下结论,相信为陛下牧守三省的柱石之臣存有谋反之心吗?我不能!因此,在吉川幸子招供了您之后,我没有去找您。 我当时不信!我心说,一个文臣,要谋反,没有军中配合是做不到的。难道军中也有人与你联合了?可便是有,你能全信吗?他人又怎会为你嫁衣裳?你要真有此心,你一定藏着人手。藏哪呢?一定不能近,近处藏不住太多的人;也一定不会远,因为远了,你不能随时召唤来用,便会心有不安。 于是,我基于这个假设,假设真是如此。那么,盛京城外,方圆三十里到五十里一定藏着人手。这个地方得男壮丁多,且有正当的理由随时出门不惹人怀疑。于是,陈家庄,一个游商家族就进入了我的视线。 然后,为了证明我是想多了,也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去了陈家庄。那里的地势极好,易守难攻;那里戒备森严,任何人上山都有信鸽送信。那里没有老幼妇孺,只有青壮!那里没有鸡鸣狗叫,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安安静静;那里的果子挂在树上无人采摘,无人在意;那里的房舍一模一样,各个建造的如堡垒;那里没有红灯笼,不贴红对联,他们以白为吉。甚至于盆栽和院子里的景观树都保持着倭国人的风格。他们会夜里山上,山上藏着两千人马,藏着足以装备两万人马的火|器。 后来,我才知道。陈家有个女儿嫁给了您一位外室的弟弟。于是,陈家与您有了明面上来往的借口。到了这里,我所有的猜测都验证了。” “无稽之谈!”李广田嗤笑一声,“省城城外有这么些人,这么些装备,身为巡抚的本官一无所知,此乃本官失职!但盛京乃至盛京附近,有多少官员呢?你又怎么笃定,这个人一定是我?” 桐桐一拍手,“问的好!陈家主若是只有口供,这不足以取信我。万一他也是诬陷您呢?” 李广田抬眼看她,“是啊!他就是在诬陷本宫。” 桐桐便笑了,“你觉得我一路很客气,把你带回来只是待审,所以,你以为,我必无实证,可对?”她说完,便正了面色,“我带你回来,是因为法!我无权审问一品大员。我对你客气以待,也是因为法,在你未曾定罪之前,我得保证你作为人活的有基本的尊严。但这不意味着,我无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