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雨,簌簌而落。 靖北王府于雨幕之中,静谧且朦胧。府门朱红微启,门前灯笼于风雨间微晃,柔光昏黄。 “终于回府了!”徐平抬眼望去,心思略微复杂。旦入王府之际,雨滴落其肩头,留点点湿痕。府内小径两侧,新柳抽芽,于细雨中轻摆。 “世子殿下!是世子殿下回来!”女婢迎门而视,徐平缓缓入内。 “小青……你倒是愈发水灵了!” 小青脸颊微红,双目异采。“殿下,您又取笑奴婢!” “参见殿下!”府卫亦是齐齐见礼。 徐平点头示意,快步而过。行至回廊,可见正堂。其内烛光摇曳,一众婢女着淡青之衫,步履轻盈,穿梭其间。或持银壶,为桌上茶杯添温茶;或轻拂帷幕,整理着屋内的陈设。 “殿下万安!”众人躬身见礼。 待入内堂,薛若薇静立其间。身着素月白长裙,发丝微扬,又有几缕贴附在脸颊之上。 “永宁!”看着徐平归来之向,她眸中略含杂绪,期待与忧虑交织于微妙情状。 雨湿堂外繁花,花瓣飘落,透着淡淡芬芳。徐平掸了掸衣袍,笑着轻声回道:“我回来了!” 些许愣神,薛若薇面带浅笑,快步上前为其换下外袍。“一路跋涉,又入宫去那么久,可累坏了吧!快,先用膳!” 徐平微微点头,歪着脑袋打量着对方。 见状,薛若薇脸颊微红,抬手捋顺了耳旁的发丝。“你这样看着我做甚?” “没啥!”徐平大马金刀的端坐在正位之上。“一起坐,张掖和英月娥呢?” 闻言,薛若薇抱起裙摆,缓缓坐在徐平身旁。”月娥姐回房了,张掖与裴擒虎和宇文萧吃酒去了。”说着,她为徐平夹夹上一些菜食。“这个叫裴擒虎的少年长相好生独特呢,张掖带他回府之时,府上的婢女们都吓坏了!” 徐平扬起眉尾,咧嘴笑道:“你可别小瞧了他!裴擒虎这小子可不是一般人! 对了,我去瑜州的这些时日,陆铮来过府上没?” 薛若薇轻轻摇头。“没有来过府上,自打你离京之后,陆先生倒是去过营房几次。” 徐平托着下巴思虑了一番,还是决定今夜便见一见陆铮。“来人!” “殿下!” “让英月娥去将陆铮唤来,就说我要见他。”言罢,徐平推开了身前的碗筷,为自己倒上一杯热酒。 “诺!” 待人走后,薛若薇将酒壶挪开。“吃点饭菜吧,一会该凉了。” 徐平拿起筷子在桌上扫了一圈,而后又缓缓放于桌上。“倒是不怎么饿,干脆全部撤了吧。”言罢,他又想起来在溧阳之时的推测。 陆铮到底在扮演怎样的角色?是想老爷子更进一步吗?他和赵阔有什么瓜葛?驻军大梁非同小可,除了唐禹,必须将陆铮也带上方才稳妥。 以自己的能力,皇帝不可能让自己领四镇将军,无非是借靖北王府的人罢了。一旦知道自己要去它国驻军,老爷子又岂能不过问,不做安排。 相比较于武成王宁毅,隆圣帝还是更信任徐沧啊。 徐平深吸一口气,端起杯中热酒一饮而尽。 看着他神态略重,薛若薇自然是不明所以。“可是有什么心事?” 徐平先是一愣,而后低垂着眼帘看向薛若薇。其父之事,她恐怕还不知晓吧。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正二品重臣甘愿背着灭族之祸前往它国卧底?徐平不能理解。 回想起前世,与黄盖、姜维、李陵之类的诈降相比较,薛维民是不是太过了?连带着鲁阳薛氏,全族被灭? 待其百年之后,九泉之下,他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徐平很纳闷,反正他是做不到,爱国也不是这么个爱法吧。“没什么,自打定平归来,我也没有好好陪你,留你一个人守着偌大的王府,这些日子辛苦了。” 听闻此言,薛若薇笑着为自己也倒上一杯热酒。“怎么会。大丈夫当为国为民,志在四方。我在王府过得颇好,那能有辛苦一说。 倒是你,各处奔走,风餐露宿。比之你我初见之时,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呢。”说着,她亦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咳!咳!” 看着薛若薇不擅饮酒的样子,徐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虽已有夫妻之实,可两人日常的相处却是相敬如宾。 她永远都是这样,恬静而知礼,多才而雅致,不争不抢,颇有大家闺秀之范。 无论自己多晚回来,无论自己在外头喝了多少,她永远都在内堂静静的等着。一盏热茶,一碗热粥,吃与不吃,都会提前准备妥当。 今晚已经约了陆铮,耗时估计不少,又得让其独守空房。想到这些,徐平亦是有些愧疚。“若薇,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春日已至,待到这几日事了,咱们去城西郊外走走。” 见徐平这样子,薛若薇掩嘴而笑。“瞧你这眉头皱得,都快搅在一起了!是觉得冷落我了吧?不会! 永宁,你有正事要办,当以此为重。 我能力有限,才疏学浅,在大事上帮不了你什么。能照顾好你的起居,就是我的幸福了。”边说,她边拿手背碰了碰酒壶。“酒尚温,我在陪你饮一杯。” 与纪月华和司徒咸鱼不同。薛若薇知书达礼、深居简出,恰如五月蕙兰,虽清净淡雅,亦是别有一番韵味。若非朝会将至,于陆铮又多有疑问,徐平此刻还真想将之就地正法。 若说人前的薛若薇如淡雅之兰,那卧榻之上的她,便如朝阳之葵。恩!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相谈甚欢。 看着被酒渍沾湿脖颈的她,徐平已然欲火难忍。陆老贼来得应该没那么快吧?想到此处,他骤然起身,将薛若薇一把抱起…… “呀!永宁你……” 忽闻堂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英月娥领着陆铮快步而入。“殿下?我和陆老贼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闻声,徐平侧目而视,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跟裴擒虎学的是吧?你俩是一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