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就走!”姚玉兰说道:“孔推官说得没错,得快刀斩乱麻,韩司礼这人不好说话。” 韩顺这个司礼太监人生际遇非常复杂,因为出身贫寒之家只能自阉入宫,在宫中同样是吃尽了苦头,没想到机缘巧合进了内书堂读书。 内书堂可以说是大明教育质量最高的机构,教学质量强过了甚至翰林院一头,韩顺在这里接受了最好最顶级的教育,退下来的司礼太监和最好的翰林院侍讲给这些少年内官讲授至关重要的一切课程,从内书堂出来以前他又辗转换了五六个衙门,尝尽了人间的辛酸苦辣,最后才到司礼监当上了随堂太监。 这几十年的人生自然是与天与地与人斗其乐无穷,甚至比玩小霸王还要其乐无穷,而且韩顺在这么多年的辛酸以后,已经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司礼太监,极难对付极难说话。 柳鹏不由说道:“我手上有个韩太监的小册子,虽然未必有姚姐姐知道得真切,但我也是花了好多时间才让人编出这个小册子,姚姐姐有空也看一看吧!” 姚玉兰笑了笑:“我就知道有柳少在,一切问题都会轻松许多!” 只是她眼角仍然有着那么一抹阴郁。 在本时空柳鹏还是第一次来到济南城,现在的济南城虽然是省城,但是没有柳鹏想象中的那么繁荣发达,根据江清月的说法,论商业繁华程度,临清州远远胜过了济南城。 但济南城仍然是一个有着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市,若干年后清军破关攻破了济南以后,在城中至少屠杀了十几万人,还劫走了海量的人口,即使如此,清初济南仍然保有大量人口。 本时空的济南可以说用“原生态”来形容,如果换个时间来,柳鹏肯定好好会转一转,看看济南的七十二处名泉和其它景点,再想办法在省城打开几条门路,但是现在他只想着尽快帮姚玉兰把太监韩顺给摆平了。 只是想见一位司礼太监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柳鹏打听了一下,现在济南城内的大小官员都不知道这位司礼太监来到了济南府,只是越是如此,柳鹏就越发觉得这位司礼太监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我们带的这万多两银子够不够?” 虽然到手了两万两银子,但是很快赏下去几千两,柳鹏觉得这万多两银子未必能满足这位司礼太监的胃口,而姚玉兰立即给了一个十分明确的答案:“柳少的意思是不是您准备赞助姚姐姐万儿八千两?” 柳鹏赶紧笑着转移了话题:“姚姐姐的意思是,如果这万多两还有剩余的话,是不是赏给弟弟了!” “想得美,这是姐姐的私房钱、养老钱!”姚玉兰对这笔钱看得很重:“这笔钱先留着,我们先想想其它办法!” 巡防队的主力留在了青州府,现在柳鹏带到济南的不过是十余骑而已,姚玉兰虽然在济南有好几处住处,但那都是田立义的地盘,现在还不好过去接收,因此她好好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单刀直入直接去找韩顺。 韩顺既然不想露面,那么想见他自然比见一位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还要麻烦一些,姚玉兰花了好几百两银子才打通了门路,用田立义的名义见到了这位韩顺韩太监。 韩太监给柳鹏的第一印象很不错,眼前这人不象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大太监,反而象是一个山东乡间的老村夫,标准的山东大汉,人高马大,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太监会长得这么高大,除了面白无须之外,柳鹏很难想象这人居然是一个司礼监的太监。 柳鹏很快提醒自己,越是这么不起眼的人物,藏得也越深,只是下一刻姚玉兰抢先开口说道:“玉兰儿见过韩司礼,韩司礼麻烦你现在把我当家的那一万五千两银子退还给玉兰儿,实在麻烦了韩太监了!” 柳鹏没想到姚玉兰的说话与自己在青州对好的口径完全不一样,明明是送钱来的,怎么变成要韩太监退钱了,而且以前姚玉兰都说买这个税监的缺至少花了五六万两银子,怎么才花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韩顺纵然城府再深,也没想到姚玉兰会这么说,他当即表示:“玉兰儿,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当初卖这个缺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一经售出,概不退换,哪怕是亏了本,也不能找我退钱,何况你们不怕没亏本,还赚了不少,你们在西三府干的那些事情,我心里都有数。” 说到这,韩顺也是有一肚子火气:“再说了,你们用一万五千两银子是买三年的山东税监,现在倒好,在山东捞了快一年,本钱早就捞回来了,你居然还要我全额退款!” 韩顺的火气确实是越来越大,只是那边姚玉兰也有自己的说法:“韩老爷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了,要退的不止一万五千两,前段时间我当家又给你送了三千两银子,而且我当家当初明明要提都知监太监了,结果您在司礼监说了几句小话,我当家的事没成,这件事怎么也得赔几千两,这就算两千两好了,你先赔我两万两银子。” 两万两银子可是一笔真正的巨款,青州府、青州兵备道加上衡王府一齐出手,不但用尽了一切办法,还把青州市面流通的现银几乎都搜刮干净了,最后才凑出两万两银子来。 如果这笔银子在边关买马,那就更了不起了,明代一般的马价不过是八两到十两银子而已,就是最好的好马也不过是十二两银子,换句话说,两万两银子至少也可以买两千匹马,而且这两千匹还是非常不错的好马。 因此姚玉兰一开口就要韩顺退还两万两银子,韩顺这真是火冒三丈,他怒道:“都说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今天我算是真见识到了,姚玉兰,你要凭良心说话了,我这个缺卖得难道有半点问题吗?你们在西三府和东三府捞了那么多,现在到手的银子至少是好几个一万五千两,怎么倒要我退赔两万两银子,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只是女人不讲起道理来,连太监都没有任何办法,一听说韩顺不肯退钱,姚玉兰就很干脆地说道:“韩老爷,如果您不退钱,咱们就到司礼监到圣上面前去打官司,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理亏!” 这话切中了韩顺韩太监的要害,眼下正是他的关健时刻,内府虽然没有三年一考六年京察九年考满,但事实上也有类近的升迁制度,韩顺作了这么多年的随堂太监,一心想要再进一大步,即使成不了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太监,怎么也要搏一搏秉笔太监。 毕竟秉笔太监与随堂太监在实际意义上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权力天差地别,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又有多少内官盯着韩顺的位置想取而代之。 因此在这段关键时期,他不能出任何意外,虽然内府卖外差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这事如果暴露在阳光之下,那么韩顺在司礼监就没法再往上走,甚至连这个随堂太监的位置都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一点,平时在司礼监横行霸道的韩顺只能跟姚玉兰好好讲道理了:“姚玉兰,你好歹是要讲点道理的是不是,没错,那一回司礼监是有在谈都知监太监的升迁问题,我确实是卡了你当家的一回,但那是别人给足了银子,我得帮人家把事情办漂亮了。” “除了这件事,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当家的!” 说到这句话,韩顺有些心虚了,他对不起韩顺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一桩,只是这一桩的影响力最大而已,因此很快韩顺继续说道:“再说了,这件事田立义是给我送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但是送银子的时候你也在场,这次的事情我办得漂漂亮亮,滴水不漏,一万五千两银子,你们没用一年时间就已经全部回本,据我所知还赚了不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韩顺韩太监觉得自己已经是做得仁至义尽,根本没有什么对不起姚玉兰的事情,只是姚玉兰很快就指出了关健的一点:“可是韩司礼韩老爷,现在我当家的死了,就是因为你卖的这个缺,他死了我该怎么办,你得把那两万银子还我才行!” 韩顺这下子就被震住,虽然说这些年市民围攻税监、税监的例子绝不在少数,但是最多也就是先把矿监、税监打成重伤了,然后把矿监、税监的手下打死一大批,当初临清州打马堂,就是一口气打死了马堂的三十七个手下,马堂本人没有什么伤损。 因此他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立义真走了?” 姚玉兰当即说道:“这难道还有假不成,我当家在青州的官马大道上突然受到流贼袭击,拿着骨朵就死在我面前,现在我是无依无靠,上无片瓦,身无立锥之地,身无分文,就指望着你那两万两银子过后半辈子。”